他緩緩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塵土。
四周的灰色霧氣依舊繚繞,那條通往一線天峽穀的岔路,在霧中若隱若現,充滿了致命的誘惑。
一切都太真實了。
可他丹田氣海中的那枚金丹,正以一種微不可查的頻率輕輕震動,與腳下那片虛假大地之下,那磅礴陣法所散逸出的能量,產生著微妙的排斥。
這地方,不是為了殺人而設的陷阱。
它是一個篩子。
一個巨大到足以覆蓋整片區域的,用來篩選敵我的宏偉門戶。
硬闖,無異於以卵擊石。那隱藏在落魂穀混亂靈氣之下的陣法,一旦全麵激發,其威能恐怕連化神修士都要退避三舍。
他需要一把鑰匙。
葉辰閉上雙眼,這一次,他徹底屏蔽了視覺,甚至壓製了外放的神識。這片天地間的紊亂能量,對神識的乾擾太大,看見的,聽見的,都可能是虛假的。
他隻相信自己的劍心。
那顆在萬劍歸墟中被錘煉得圓融無暇的劍心,此刻沉靜如淵。他整個人與背後的蒼月劍仿佛融為了一體,意識下沉,進入了一種玄妙的狀態。
世界在他的感知中變了模樣。
不再有山石,不再有霧氣。隻有無儘的能量洪流。落魂穀本身的狂暴靈氣,是赤紅與灰敗的交雜,混亂,狂野,毫無章法。
可在這片狂暴的海洋中,他“看”到了一些彆的東西。
一些極其纖細,幾乎難以察覺的銀色絲線。
這些銀絲,與周圍的狂暴能量格格不入。它們井然有序,充滿了紀律性,帶著一種飽含蕭殺之意的鋒銳。它們是陣法的脈絡,是這片巨大幻象的生命線。
而所有銀絲的源頭,並非指向那條誘人深入的岔路,而是彙集於他右手邊,一處毫不起眼的峭壁之上。
那裡,才是真正的門。
他睜開眼,邁步走向那片峭壁。
峭壁呈暗紅色,表麵布滿了風化的痕跡,與周圍的山體沒有任何區彆,是一處徹底的死路。
葉辰在峭壁前站定,沒有拔劍,隻是抬起了右手。
他的食指與中指並攏,在身前的虛空中,開始勾勒一道複雜而古老的符文。這不是攻擊性的劍招,而是《太初劍典》殘篇中記載的一道劍印,其功用,是共鳴,是“叩門”。
一縷精純至極的太初劍元,順著他的指尖流淌而出,隨著劍印的成型,發出一種隻有他自己才能聽見的,高頻的嗡鳴。
他將刻畫好劍印的手掌,輕輕按在了冰冷的岩壁上。
“嗡——”
岩壁沒有碎裂,甚至沒有一絲震動。但一道無形的波紋,以他的手掌為中心,驟然擴散開來。
眼前的岩壁,忽然扭曲了一下,像是平靜水麵被投入了一顆石子。堅硬的實體在一瞬間變得透明,露出了背後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沒有絲毫猶豫,葉辰一步踏入。
穿行的感覺怪異到了極點。他整個人仿佛被分解成了最原始的粒子,又在下一個瞬間,於另一處空間重組完成。
周遭那股令人煩躁的混亂靈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清新,是生機。
他站在一條青石鋪就的小徑上。空氣中彌漫著不知名花卉的芬芳與雨後泥土的濕潤氣息。
頭頂上,不再是落魂穀那狹窄灰暗的天空,而是一片巨大無比,散發著柔和光芒的穹頂。那光芒凝聚成一輪溫煦的“太陽”,將下方的一切都照得通透明亮。
他身處一個巨大的山穀之內,一個被陣法庇護的,與世隔絕的洞天福地。
遠處的峭壁上,銀色的瀑布如同匹練般垂落,彙入山穀中央一片碧玉般的湖泊。一座座飛簷鬥拱的亭台樓閣,依山傍水,錯落有致地分布在綠樹翠竹之間,宛如仙境。
然而,葉辰的心,卻在踏入此地的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太安靜了。
這裡的美,美得不真實。這份靜,靜得讓人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