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誓不為人”,如同一道九幽寒雷,在漆黑的石塔內炸響。
每一個字,都裹挾著足以凍結神魂的怨念與殺機。
嗡——!
整座祠堂塔,連同其中供奉的上千靈位,都在這股恐怖的意誌下瘋狂震顫。牆壁上的裂痕,不再是緩慢蔓延,而是驟然崩開,碎石簌簌落下。
環繞在葉辰周身的劍意,已經不再是單純的鋒銳,而是一種毀滅,一種要將天地萬物都拖入血海地獄的絕對瘋狂。
葉正忠被這股氣息逼得心神巨震,蹬蹬蹬連退數步,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才勉強穩住身形。他駭然地看著那個跪在靈位前的背影,那不再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而是一柄出鞘的絕世凶兵,一頭掙脫了所有枷鎖的太古凶獸!
這股殺意,精純、凝練,甚至讓他這個金丹後期的老人都感到一陣心悸。
少主的劍道天賦,竟然恐怖到了如此地步!
他那雙渾濁的老眼中,先是驚駭,隨即被一股狂熱的激動所取代。
有救了!
葉家,有救了!
複仇,有望了!
葉辰緩緩從地上站起,他沒有回頭,隻是靜靜地注視著父母的靈牌。那雙燃燒著金色火焰的眼眸,不知何時,已經恢複了深淵般的漆黑,隻是那份死寂,比剛才的暴烈更加令人心寒。
他身上的滔天殺氣,如潮水般退去,儘數收斂回體內,仿佛剛才那毀天滅地的一幕,從未發生過。
可越是這樣,葉正忠心中越是清楚,這仇恨,並未消散,而是被鍛造成了劍骨,銘刻進了神魂,從此與少主再也無法分割。
“少主……”葉正忠上前一步,聲音乾澀。
葉辰轉過身,平靜地看著他。
“葉老。”
他開口,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
“從今日起,‘殘陽樓’這個名字,廢了吧。”
葉正忠一愣。
“殘陽,意味著日薄西山,苟延殘喘。”葉辰的目光掃過塔內密密麻麻的靈位,“我葉家之人,可以戰死,但絕不殘喘。”
他的話,擲地有聲,每一個字都敲擊在葉正忠的心上。
是啊,殘陽樓,他們守著這個名字,守著一片殘存的夕陽餘暉,也守著一份絕望。他們以為自己在等待希望,實際上,隻是在黑暗中苟活。
“我等……謹遵少主之命!”葉正忠沒有絲毫猶豫,躬身應道。
葉辰點了點頭,邁步向塔外走去。
當他踏出塔門的那一刻,守候在外的數十名修士,齊刷刷地將目光投了過來。他們都感受到了剛才塔內那股令人窒息的劍意,此刻見葉辰安然走出,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葉辰的目光,從他們每一個人臉上掃過。
有白發蒼蒼的老者,有神情堅毅的中年,還有幾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眼神中卻充滿了血與火的年輕人。
他們的修為參差不齊,從築基到金丹不等,身上都帶著傷,帶著無法磨滅的疲憊與悲愴。
但此刻,他們的眼中,都燃燒著同一種光。
那是等待了十六年的,名為希望的光。
葉辰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們。
葉正忠緊隨其後走出,他看著眼前這群追隨自己多年的袍澤,看著他們眼中重新燃起的鬥誌,虎目一熱。
他猛地向前一步,麵對眾人,振臂高呼。
“殘陽已逝,新日當升!從今日起,世間再無殘陽樓!”
眾人聞言,皆是一震,隨即,一股明悟湧上心頭。
是啊,他們不再是躲在陰影裡的殘兵敗將了。
他們的少主,回來了!
葉正忠猛然轉身,朝著葉辰,單膝跪地,右手握拳,重重地捶在自己的左胸口,發出沉悶的擂鼓之聲。
“葉家舊部,葉正忠!”
他的聲音,不再有絲毫老態,而是充滿了金石交擊的鏗鏘與決絕。
“在此立誓!”
“願為少主之劍,披荊斬棘!願為少主之盾,粉身碎骨!”
“此生此世,此魂此命,皆奉於少主,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天道盟不滅,葉氏大仇未報,誓不輪回!”
“恭請少主,執此殘軀,重振葉家聲威!”
話音落下,他俯首,額頭重重叩在地上。
“轟!”
他身後,那數十名修士,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齊刷刷地單膝跪地,右手握拳,捶打在胸口。
“願為少主之劍,披荊斬棘!願為少主之盾,粉身碎骨!”
“天道盟不滅,葉氏大仇未報,誓不輪回!”
“恭請少主,執此殘軀,重振葉家聲威!”
整齊劃一的誓言,彙聚成一股驚天的洪流,在幽穀中激蕩。那不再是迎接,而是一場戰爭的宣言,是壓抑了十六年的怒火,在此刻的徹底爆發!
他們將自己的生命、靈魂、未來,所有的一切,都毫無保留地交到了這個年僅十六歲的少年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