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玄鐵密卷緊貼著沈七掌心被割開的傷口,鮮血如同貪婪的藤蔓,迅速爬滿“蕭雲隱”三個血字,又滲入卷軸下方那枚與護符殘缺處完美契合的烙印。滾燙的灼燒感順著血脈直抵心臟,與護符深處傳來的、源自母親的悸動猛烈撞擊。
“蕭…雲…隱…”沈七的聲音嘶啞得不成調,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從冰封的肺腑裡硬生生鑿出來的。母親沈青禾在烈火中回望的淚眼,父親蕭雲隱將他推入地窖時決絕的背影,洛九霄枯槁的手指死死摳進他臂膀、噴著血沫嘶吼“沈墨奪盤殺吾”的猙獰……無數被血與火浸透的碎片,被這三個未乾的血字強行拽出深淵,在他眼前瘋狂旋轉、炸裂!
“呃啊——!”錢多多突然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吼,身體在甲板上劇烈抽搐。斷裂的肋骨刺穿了皮肉,鮮血汩汩湧出,但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卻死死盯著敖不贏,嘶聲質問:“敖…敖不贏!你爹是鐵血戰盟盟主敖烈!這龍淵影…這蕭雲隱…到底怎麼回事?!他…他憑什麼成了你效死的統領?!”
“憑什麼?”敖不贏嘴角那個苦澀的弧度更深了,栗色短發在漸次平息的能量亂流中無力地垂落,遮住了他眼中翻湧的複雜情緒。他沒有看錢多多,目光鎖在沈七染血的掌心與那卷密令上。“就憑二十年前,是他從幽冥府的‘蝕骨礦坑’裡,把隻剩半口氣的我爹背了出來!就憑他手中那柄‘龍淵’,斬過天機閣三位化神長老的頭顱,才換來鐵血戰盟一線喘息之機!”他猛地抬手,指向腳下這片被空間裂縫撕扯得支離破碎、岩漿與寒冰詭異交織的虛空,“就憑這‘龍淵影’三個字,是天元太祖親賜,與初代清雲聖女歃血為盟的信物!它的傳承,從來隻認血脈,不認姓氏!”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語,沈七懷中那枚青銅護符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灼熱!青蒙蒙的光暈如同實質的水流,瞬間包裹住他手中的玄鐵密卷。卷首那猙獰的龍紋仿佛活了過來,龍睛處的晶石光芒大盛,與護符殘缺邊緣的烙印共鳴激蕩,發出一陣低沉、古老、仿佛來自時空儘頭的龍吟!
嗡——!
這聲龍吟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在瀕臨崩潰的空間壁壘上。那些被敖不贏用玄鐵針強行“縫合”的黑色裂痕,如同被投入滾燙鐵水的冰塊,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聲,迅速消融、彌合。狂暴的能量亂流像是被一隻無形巨手猛然扼住,不甘地咆哮、扭曲,最終在青光的壓製下,如同退潮般急速平息、消散。
視野驟然開闊。
飛舟下方,不再是扭曲重疊的時空碎片,而是裸露的大地。然而眼前的景象,卻比混亂的時空更令人心悸——九幽秘境那標誌性的、萬年不化的慘白冰川,竟如同流淌的蠟油,與赤陽州特有的、翻滾著暗紅岩漿的火山岩地脈,以一種極其粗暴、醜陋的方式強行熔接在一起!冰與火的界限犬牙交錯,蒸騰起遮天蔽日的慘白霧氣,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硫磺與焦糊味。
“咳咳…這…這是……”錢多多被濃煙嗆得劇咳,掙紮著想撐起身體看清下方。
蘇映雪一直沉默地立在沈七身側,寒霜劍懸於身前,劍尖吞吐著冰藍的鋒芒,警惕地指向敖不贏。此刻,她冰霜般的眸子猛地一凝,視線死死釘在下方那片冰火煉獄的中心——赤陽火山那巨大的、本該噴吐岩漿的火山口。
那火山口,此刻竟被一層厚達百丈、散發著幽藍寒氣的堅冰死死封住!冰層並非靜止,其下湧動著令人不安的、粘稠如血的暗紅光芒,每一次劇烈的搏動,都引得整個冰封火山口隆隆震顫,冰麵上綻開蛛網般迅速蔓延的巨大裂痕!更令人頭皮發麻的是,在那幽藍冰層之下,隱約可見一個龐大到難以想象的、殘缺不全的陰影輪廓——它像是一截被凍結的、屬於洪荒巨獸的斷肢,嶙峋的骨刺穿透冰層,猙獰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穹!那骨刺斷裂的茬口,與第三卷九幽秘境深處,冰魔屍王額頭上那詭異的、缺失指爪的印痕,分毫不差!
“冰…冰魔殘軀…”蘇映雪的聲音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音,握劍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她猛地轉頭看向沈七,寒霜劍仿佛感應到主人的心緒,劍身嗡鳴震顫,冰冷的劍氣不受控製地彌漫開來,在飛舟甲板上凝出一層薄霜。
“轟隆——!”
下方赤陽火山口那冰封的龐然殘軀,再次發出沉悶如遠古戰鼓的搏動!一股肉眼可見的、混雜著冰晶碎屑與岩漿火星的衝擊波,如同死神的吐息,轟然擴散!
“趴下!”敖不贏厲喝一聲,猛地撲向因傷勢行動遲緩的錢多多,將他死死按在甲板上。同時,他手腕上的百煉機匣瞬間變形,展開一麵布滿玄奧符文的菱形光盾,擋在衝擊波襲來的方向。
沈七卻像釘在了原地。他低頭看著手中被鮮血和青光浸透的密令,又緩緩抬頭,望向飛舟舷窗外那片冰與火瘋狂撕咬、魔影蟄伏的煉獄大地。楚靈犀最後消散時那灑脫又決絕的眼神,與父親蕭雲隱模糊卻如山嶽般沉重的名字,在他被割裂的識海中激烈碰撞。
最終,所有的混亂、痛苦、驚疑,都被舷窗外那末日般的景象,以及寒霜劍氣凝成的五個冰晶大字,強行壓下,沉澱為眼底一片深不見底的、燃燒著業火的寒潭。
他五指緩緩收緊,將玄鐵密卷死死攥入掌心,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滴落在冰冷的甲板上,砸出細小的冰花。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種斬斷所有退路的決絕,穿透飛舟外呼嘯的風聲與下方大地的哀鳴:
“敖不贏,帶路。去戰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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