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不贏沙啞疲憊的調侃,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鐵壁關廢墟凝固的空氣中激起一圈微不可查的漣漪,隨即又被更沉重的死寂吞沒。
冰封王座之上,沈七緩緩抬起頭。粘稠赤金的左眼掃過下方依舊跪伏、頭顱深埋的數千將士,掃過佝僂著背、僅剩的右手一遍遍機械擦拭著赤霄殘骸的敖不贏,最後,落在那隻靜靜懸停在王座基階前的、冰冷的金屬手臂上。
手臂末端,緊握著一支暗金色的水晶瓶。瓶身不過三寸,卻仿佛有千鈞之重,裡麵盛放著半瓶粘稠、沉重、散發著原始野性與狂暴氣息的液體——蛟龍心頭血!
瓶壁在昏暗的天光下,隱隱折射出內裡液體翻湧時帶起的、令人心悸的暗紅與淡金交織的輝光。這是暗衛首領獻上的“續命藥”,也是他此刻殘破軀殼最直接的渴求。
虛脈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在強行中斷龍脈之力灌注後,正以前所未有的凶猛姿態反撲。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右眼空洞深處那被強行壓下的灼痛,以及周身經脈傳來的、仿佛被無數冰針攢刺的崩裂感。
腹部的傷口雖在龍脈衝刷下愈合大半,但新生的淡金色皮肉下,虛脈的裂痕如同乾涸河床的龜裂,正貪婪地汲取著任何能緩解撕裂的力量。身下冰封王座傳來的極致寒意,非但無法壓製這來自靈魂深處的崩壞,反而像催化劑,讓那痛苦更加清晰、更加冰冷刺骨。
力量在飛速流逝。疲憊如同冰冷的鉛水,正一寸寸灌滿他的四肢百骸。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剛剛被蘇映雪一劍冰封、暫時蟄伏在右眼黑暗深處的心魔,正因為這份力量的虛弱和軀體的痛苦而蠢蠢欲動,發出無聲的、充滿惡意的低笑。
他需要力量!哪怕這力量是飲鴆止渴!
沈七的左手,沾滿自己淡金色血汙和玄冰寒氣的手,帶著一種近乎決絕的沉重,緩緩抬起,伸向那支暗金色的水晶瓶。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冰冷瓶身的刹那——
嗡!
身側,懸於蘇映雪腰間的寒霜劍,劍鞘上的清雲符文毫無征兆地再次亮起!比之前壓製心魔時更加急促!更加刺眼!
冰藍色的寒光與淡金的守護清輝瘋狂交織閃爍,發出一陣陣如同蜂群振翅般密集而尖銳的嗡鳴!劍身甚至在鞘中微微震顫,指向那支暗金水晶瓶,散發出一種如臨大敵的、極度排斥與警告的冰冷劍意!
蘇映雪冰封般的眸子瞬間銳利如刀,猛地鎖定那支龍血瓶!她一步踏前,冰冷的唇線微動,似乎要開口阻止。
“拿來!”
沈七的聲音嘶啞地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和壓抑到極致的痛苦煩躁。他沒有看蘇映雪,粘稠赤金的左眼死死盯著那近在咫尺的龍血,伸出的手帶著不容抗拒的意誌,直接越過了那震顫警告的寒霜劍意,一把抓住了冰冷的瓶身!
入手沉重!一股狂暴、灼熱、帶著蠻荒戾氣的能量波動,透過冰冷的瓶壁,狠狠衝擊著他的掌心!仿佛握住的不是一瓶血,而是一顆被強行禁錮的、憤怒的蛟龍心臟!
蘇映雪踏前的腳步硬生生頓住,冰封的眸子深深看了沈七一眼,那眼神複雜難明,有擔憂,有警告,最終化為一片深沉的寒潭。
她腰間的寒霜劍,嗡鳴聲在沈七抓住瓶子的瞬間達到了頂點,隨即又像是被強行壓製下去,清輝與寒光劇烈閃爍了幾下,不甘地黯淡下去,隻剩下劍鞘上符文依舊亮著微弱而警惕的光。
沈七不再遲疑。
拔掉瓶塞!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濃烈血腥、熾熱硫磺、以及某種古老蠻荒氣息的味道瞬間衝入鼻腔!僅僅是這氣味,就讓他殘存的意識一陣眩暈,虛脈的崩裂感陡然加劇!
瓶口內,那粘稠如融化的暗金琥珀般的龍血,在脫離了束縛後,竟仿佛擁有了生命,表麵蒸騰起絲絲縷縷淡金色的血霧,散發出灼人的熱力!
他仰起頭,粘稠赤金的左眼映著廢墟昏暗的天空,帶著一種近乎自毀的決絕,將那半瓶滾燙、粘稠、蘊含著狂暴力量的蛟龍心頭血,儘數倒入口中!
“咕咚……”
滾燙!
第一感覺是如同熔岩倒灌般的滾燙!那粘稠的龍血滑過喉嚨,所過之處,食道仿佛被烙鐵灼燒,帶來撕裂般的劇痛!狂暴的能量如同決堤的洪流,瞬間衝入他的胃腑!
轟——!!!
仿佛在體內引爆了一顆太陽!
無法形容的灼熱能量猛地炸開!瞬間席卷四肢百骸!這股力量是如此狂暴、如此原始、如此蠻橫!它根本無視沈七殘破經脈的承受極限,如同億萬頭瘋狂的野牛,在他體內橫衝直撞!
“呃——!!!”
沈七的喉嚨裡爆發出壓抑不住的痛苦嘶吼!身體在冰封王座上猛地繃直、後仰!淡金色的血液瞬間從他口鼻、右眼空洞、甚至周身的毛孔中瘋狂滲出!
身下厚達數尺的幽藍玄冰,竟在這股驟然爆發的、源自他體內的恐怖熱力衝擊下,發出“嗤嗤”的刺耳聲響,表麵瞬間蒸騰起大片的白色霧氣!冰層甚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下融陷了淺淺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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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脈在瘋狂地“吮吸”著這股狂暴的力量,那些猙獰的裂痕貪婪地張開,將灼熱的龍血能量吞噬進去。崩裂的劇痛確實在飛速減輕,一股沛然莫禦的、仿佛能撕裂蒼穹的力量感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殘破的軀殼內滋生、膨脹!
然而,這力量帶來的,絕非純粹的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