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夢雪玩兒累了,裙擺沾著細碎草葉,跟著二哥三哥慢慢踱回老宅。
雕花木門開合間,暖黃的壁燈將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長,二哥沈明煦自然地攬住她的肩膀,三哥沈知屹彎腰替她拍掉裙擺上的塵土,動作熟稔得仿佛重複過千百遍。
二哥和三哥熟練地把沈夢雪放在柔軟的天鵝絨沙發上,深紫色的靠墊襯得她小臉愈發瓷白。"乖,等我們回來,我和你三哥有個實驗要做,"
二哥指尖劃過她泛紅的臉頰,語氣溫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你在這裡不要亂跑。嗯?"
沈夢雪仰頭望著哥哥們,淺紫色眼眸映著水晶吊燈的光芒,乖巧地點點頭,發間珍珠發箍隨著動作輕晃。
等實驗室的門重重關上,黃銅門鎖發出哢嗒聲響,偌大的客廳隻剩下座鐘的滴答聲。
沈夢雪蜷在沙發裡,望著傭人們遞來的青瓷茶盞,嫋嫋熱氣模糊了她的視線。
茶水裡漂浮的茉莉花瓣沉沉浮浮,像極了她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人生。
她翻開父親布置的"作業",牛皮紙文件夾裡塞滿了財務報表和合同草案。
指尖劃過密密麻麻的數字,8歲那年的記憶突然清晰起來——沈磊將鋼筆塞進她稚嫩的掌心,金絲眼鏡後的目光冰冷如霜:"從今天起,你要學會承擔沈家的責任。"那時她還不懂,這份"寵愛"背後,是永無止境的束縛。
傭人們的私語從門縫飄進來,混著茶水的清香。
"小小年紀就管著跨國項目聽說上周簽了三億的合同"......這些話像藤蔓般纏繞著她,越勒越緊。
沈夢雪望著窗外修剪整齊的花園,玫瑰在暮色中垂著頭,忽然想起小姨寄來的明信片,愛琴海邊的藍白小屋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她赤著腳走到落地窗前,玻璃映出她單薄的身影。
小手貼在冰涼的玻璃上,指腹摩挲著窗框的雕花,仿佛能觸摸到遠方的自由。
閉上眼時,淺紫色睫毛微微顫動,海風的鹹澀、海鷗的鳴叫、沙灘的溫熱在腦海中翻湧。"很快的,很快,我就能自由了。"
她對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像一聲歎息。
再過8年,她就18歲了。8年,不過是2920個日夜。沈夢雪數著窗欞上的花紋,指甲在玻璃上劃出無聲的軌跡。
她知道這8年不會輕鬆,大哥的嚴厲、家族的規矩、商業的暗湧......但隻要想到成年那日,能像斷線的風箏般飛出沈家,所有的隱忍都有了意義。
暮色漸濃,她望著天邊最後一抹晚霞,自由的幻影在紫色眼眸裡燃燒,比任何珠寶都耀眼。
一個小時後
實驗室的金屬門發出液壓裝置泄壓的輕響,二哥揉著發酸的手腕率先走出,白襯衫領口鬆開兩顆紐扣,露出鎖骨處淡淡的勒痕;
三哥肩頭還沾著藍色試劑,銀鏈纏繞的手指捏著半融化的冰袋,用來冷敷方才被儀器燙傷的虎口。
兩人對視一眼,目光同時落在蜷縮在沙發裡的小小身影上。
沈夢雪歪著頭靠在天鵝絨軟墊上,珍珠發箍滑到額角,淺紫色眼眸專注地盯著攤開的財務報表。
暖黃壁燈在她睫毛下投出扇形陰影,握著紅筆的指尖沾著墨漬,卻在發現兄長們的腳步聲時,立刻挺直脊背,將文件整整齊齊碼放在膝頭。
那些複雜的資產表在她手下仿佛成了精美的畫冊,翻動時紙張發出清脆的聲響。
二哥蹲下身與她平視,修長手指拂過她散落的發絲,指腹擦過她泛紅的耳尖:"真乖,想要什麼獎勵?"
他西裝袖口的紫藤花袖扣輕輕蹭過她的發頂,帶著實驗室裡殘留的薄荷氣息。
三哥則大大咧咧地癱在沙發另一側,長腿交疊著踢掉皮鞋,露出襪子上歪歪扭扭的卡通兔子——那是沈夢雪六歲時用馬克筆塗鴉的傑作。
沈夢雪搖搖頭,絲綢裙擺下的小腳無意識晃動,銀鐲撞在玻璃茶幾上發出清響:"我什麼都不缺。"
她垂眸時,淺紫色眼瞳倒映著二哥襯衫上未係好的紐扣,忽然想起幼時發燒時,也是這雙溫暖的手,徹夜貼著她的額頭試體溫。
二哥與三哥交換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在她左右落座。
皮革沙發因他們的重量下陷,將沈夢雪輕輕往中間擠了擠。
二哥的手臂自然搭在她身後的靠墊上,三哥卻突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被沈夢雪拍開時還誇張地叫了聲"疼"。
"夢雪,如果……我說如果。"
二哥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像是怕驚飛了什麼,他轉動著袖扣,金屬表麵折射的光斑在沈夢雪裙擺上跳躍,"你以後有了弟弟或者妹妹,你會像保護二哥和三哥一樣。保護他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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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雪猛地抬頭,淺紫色眼眸裡盛著驚訝與認真。
她將文件推到一旁"當然會,"她的聲音清脆得像風鈴,伸手勾住二哥的小指,又去勾三哥的小拇指,三根手指交疊在一起,"我是一定要保護他們的,就算付出我的生命。也一定不能讓他們傷到一根毫毛。"
"為什麼?"三哥故意板起臉,卻藏不住眼角的笑意。
他看著沈夢雪認真思考的模樣,想起她五歲那年,自己被兄弟們‘欺負’,是這個小不點舉著玩具水槍衝出來,邊哭邊喊"不許欺負我哥哥"。
"因為我們是親人啊,"沈夢雪的目光掃過兩人,像掠過最珍貴的寶物,"血濃於水的親人,"
她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銀鐲內側的"沈"字,想起祖母戴著老花鏡教她背家訓的模樣,"而且我比他們大,大的本就該讓著小的,這還是祖母教我的。"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時漫進客廳,將三個交疊的影子,鍍成了永恒的琥珀色。
“誰說大的就要讓著小的啦?為什麼不能讓小的讓著大的呢?”一道尾音帶著笑意的溫柔聲線劃破靜謐,沈夢雪隻覺空氣裡忽然漫開淡雅的鈴蘭香氣。
轉頭時,她看見二嬸蘇璽文正款步走來,黑色長裙的荷葉邊隨著步伐輕顫,像是夜蝶舒展的翅膀。
銀色腰帶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月光順著裙擺的褶皺流淌,在珍珠刺繡的花紋上凝成細碎的銀河。
蘇璽文每走一步,耳畔的水滴形鑽石耳墜便輕輕晃動,與她眼角溫柔的笑意相映成輝。
這位女強人周身縈繞著與生俱來的高貴氣韻。
她的眉眼像是被江南煙雨浸潤過,眼尾微微上挑,卻因柔和的眉形而不顯淩厲。
唇角總是噙著三分笑意,說話時聲線如同溫熱的蜜糖,字字句句都裹著令人安心的力量。
當她駐足時,沈夢雪才注意到那雙保養得宜的手,指尖塗著淡雅的珍珠色甲油,腕間纏著的翡翠鐲子隨著動作發出清越的聲響。
“二嬸。”沈夢雪下意識挺直脊背,淺紫色眼眸亮得如同盛滿星光的琉璃盞。
蘇璽文俯身時,發間的白玉簪子掃過沈夢雪肩頭,帶來一陣若有若無的檀香。
她伸手輕輕捏了捏少女的臉頰,指腹的溫度比天鵝絨還要柔軟:“怎麼看起來有些不高興呢?誰惹我們家夢夢了?跟二嬸說,二嬸兒給你做主。”
說著,她用食指指腹輕輕擦過沈夢雪眼下淡淡的陰影,語氣裡染上幾分心疼,“是不是又熬夜看那些枯燥的報表了?你父親也真是,總讓我的小寶貝這麼辛苦。”
她轉身時,長裙的拖尾在地麵掃出優雅的弧線,隨後自然地在沈夢雪身邊坐下。
絲綢裙擺與天鵝絨沙發相觸,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蘇璽文將沈夢雪摟進懷裡,身上的鈴蘭香水味愈發清晰,“告訴二嬸,方才在爭論什麼有趣的話題?”說話間,她用修長的手指輕輕梳理著少女有些淩亂的發絲,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最珍貴的瓷器。
二哥沈明煦輕咳一聲,喉結在鬆開的領口處滾動:"在聊兄弟姐妹間的相處。
夢雪說長姐如母,將來若有弟妹,定會拿命護著。"
他垂眸時,紫藤花袖扣在暖光裡流轉冷意,餘光瞥見蘇璽文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翡翠鐲子。
蘇璽文聞言輕笑,眼尾的細紋都染上溫柔:"我們夢雪就是心善。"
她將少女散落的珍珠發箍重新戴好,冰涼的指尖擦過沈夢雪發燙的耳垂,"可這世上哪有什麼天經地義的犧牲?"
話音未落,三哥沈知屹突然從沙發縫隙裡掏出顆草莓糖,"啪"地拍在沈夢雪掌心。
"二嬸說得對!"他咬開糖紙時,銀鏈隨著動作晃過沈夢雪鼻尖,"上次大哥罰我跑圈,還是夢雪偷偷塞給我巧克力呢!"
沈夢雪攥著草莓糖,糖紙在掌心發出窸窣輕響,淺紫色眼眸突然亮起——記憶裡那個暴雨夜,是二嬸撐著描金傘,踩著積水帶她去看急診。
蘇璽文伸手攏了攏沈夢雪淩亂的裙擺,珍珠裝飾在她指尖滑過:"就像這珍珠,每一顆都該有自己的光。"
她忽然轉頭看向二哥,眼角眉梢帶著幾分調侃,"景寒,你小時候為了護著知屹,把隔壁家孩子的風箏剪了,這事還記得嗎?"
沈知屹立刻來了精神,整個人撲到蘇璽文膝頭:"還有還有!二嬸第一次進沈家,就是因為夢雪發燒,大哥聯係不上,二哥急得把古董花瓶都摔了!"沈夢雪聽著兄長們的糗事,忍不住輕笑出聲,卻在觸及蘇璽文溫柔的目光時突然愣住。
二嬸的手輕輕覆上她的手背,翡翠鐲子的涼意透過皮膚傳來:"血緣是羈絆,但不是枷鎖。"蘇璽文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當年我嫁進沈家..."她頓了頓,目光落在沈夢雪腕間的紫藤銀鐲上,"也以為要按規矩活一輩子,直到遇見你們這些孩子。"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時漫過雕花窗框,在蘇璽文的裙擺上織出銀色的網。
她伸手將沈夢雪散落的發絲彆到耳後,動作與多年前那個雨夜如出一轍:"夢雪,你看這鐲子上的紫藤花,"她指尖劃過銀鐲內側的刻痕,"即便纏繞生長,每朵花也都朝著不同的方向。"
沈知屹突然坐直身子,鎖骨鏈晃出冷光:"懂了!就是說我們沈家的人,既要互相護著,也要各活各的精彩!"
他猛地伸手摟住沈夢雪和蘇璽文的肩膀,"以後不管是誰,敢攔著我們追夢,先過我這關!"
沈夢雪靠在二嬸肩頭,聽著兄長誇張的宣言,突然覺得掌心的草莓糖似乎更甜了。
蘇璽文身上的鈴蘭香混著三哥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在暖黃的壁燈下釀成溫柔的酒。
她望著二哥悄悄把財務報表塞進沙發縫,忽然明白,或許這就是家的意義——既有遮風擋雨的屋簷,也有自由生長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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