榣山之巔。
一株參天巨樹傲然挺立。
樹影婆娑間,兩道流光疾速穿梭,激烈追逐。
“鐘明!把我的秘籍還來!”
蒼老的怒喝聲撕裂了山間的寧靜。
“老東西!有好東西藏著掖著,儘讓小爺受苦!等我神功大成,自會還你!”
年輕的身影頭也不回地叫嚷。
話音未落,一道青光精準地擊中年輕身影的後腦。
鐘明身形驟然一滯,仿佛被無形的鎖鏈捆縛,動彈不得。
“跑啊!你再跑啊!”
老者飄然而至,站在動彈不得的鐘明麵前,語氣中帶著戲謔與一絲疲憊。
鐘明眼神冰冷如刀:
“哼,老不死的,到底還藏著多少東西?這又是什麼法術,你教過我嗎?”
“什麼都教給你,我還算什麼師父?!”
老者語氣陡升。
“師父?可笑!”
鐘明怒極反笑。
“整整十年!我在這裡給你當牛做馬!飯是我做的!衣服是我洗的!連你這老雜毛的胡子也是我剃的!你有一點當師父的樣子嗎?”
“孽徒!你怎知為師苦心!這一切都是在磨礪你!”
“呸!”
鐘明狠狠啐了一口,舊日怨懟如火山爆發。
“把我扒光扔進深山自生自滅叫磨礪?”
“把我丟進丹爐烈火焚身叫磨礪?”
“把我和上百條毒蛇關在一起也叫磨礪?!”
“你做哪一樣不是讓我九死一生!哪個師父是這般教導徒弟的?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你不配!”
老者喉頭滾動,發出悠長的歎息:
“唉……可你現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嗎?更是天下難覓敵手,不信,你下山一試便知。”
“哦喲喲?”
鐘明譏諷地拉長了語調。
“當年我想下山,你死活攔著,如今想趕我走了?門兒都沒有!我不去!”
“你怪我當年不放你下山?”
“廢話!”
“那現在準你下山了,為何還賴在此處不走?”
“十年!”
鐘明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絕望的回響。
“整整十年!你知道這十年我是怎麼過的嗎?我十八歲被你拐到這荒山!如今二十八了!人生最寶貴的十年!全耗在這死寂的孤峰之上!”
“歲月無情,此恨難消!”
十年前那個寒冷的冬夜,少年鐘明與父母爭吵,負氣離家,瑟縮在城市冰冷的公共廁所角落。
就是在那裡,他看到一個詭異的場景:
一個老頭蹲在小便池裡……拉屎……
更詭異的是,那老頭看見他,連屁股都顧不得擦,一把拽住他,口稱他是“萬中無一的修仙奇才”,硬要帶他求仙問道。
鐘明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再醒來時,便置身於這荒無人煙的榣山深處。
十載光陰,對家人的思念如同附骨之蛆。
想念父母,想念姐姐,想念妹妹,更念那個在高中畢業,曾與他鄭重拉鉤,約定大學畢業後便廝守終生的女孩。
他無數次嘗試逃離,卻總被老者輕易抓回。
隨之而來的便是毒打與冰冷的警告:
“再跑一次,抓回一次,打一次!”
於是,滿腔的怨毒隻能在心中滋長,屈辱地承受著老者的“淫威”。
練拳、打坐、學醫、煉丹、畫符、布陣…這便是他十年如一日,枯燥如死的全部。
縱使眼前的法術神通已讓他不得不相信這世界真有仙神之說,但歸家的渴望依然如烈火般灼燒著他。
父母該是怎樣的憂心如焚?姐姐妹妹又是如何的翹首以盼?
老者靜靜聽著鐘明的控訴,麵如古井,波瀾不興。
末了,隻是淡淡說道:
“你手裡那本並非什麼秘籍,這本,才是。”
話落,一本墨黑色的冊子憑空出現在老者掌心,被輕輕放在鐘明眼前。
“拿著它,下山去吧,算我求你……你不是想念父母嗎?現在下山,為時未晚。”
鐘明嗤之以鼻:
“又想耍什麼花招?告訴你,我偏不下山!我就要耗在這裡,待到海枯石爛!”
老者眼中,終是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漣漪。
他衣袖輕揮。
刹那間,天旋地轉。
待鐘明視線恢複清明,人已置身於榣山山腳。
老者蒼茫的聲音,仿佛從九天雲外縹緲傳來,在這空寂山野間久久回蕩:
“記住……好好修煉這本仙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