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玄宗,萬炁本根!”道士暴喝,咬破的舌尖噴出血霧。銅錢劍上的符咒驟然亮起,金光化作遊龍直撲西廂柳婉娘麵門。
金光遊龍即將吞噬柳婉娘的刹那,她鬢間鎏金步搖突然斷裂。簪頭墜落的珍珠在半空爆開,濺出墨綠色屍毒,與道門金光相撞竟發出金鐵交鳴之聲。
李三笑劍指急轉,銅錢劍上五帝錢應聲飛出,劈開屍毒霧氣中擺出五行滅煞陣。
“妖孽!”道士青衫獵獵,劍指柳婉娘眉心,“今日便叫你見識六壬道的斬妖訣!”
畫皮妖忽然掩唇輕笑,足尖輕點井欄,整個人如紙鳶般飄起,黑色宮裝裙擺下突然迸射出千百條血線。那些紅線沾地即生,轉眼間爬滿整座庭院,在青磚上織出密密麻麻的蛛網紋路。
張子安縮在假山後瑟瑟發抖。他看見紅線所過之處,草木儘數枯萎,連石縫裡的螞蟻都瞬間僵直斃命。更可怕的是,那些紅線正朝著昏迷的王生蜿蜒而去,像極了民間傳說中勾魂使者的鎖鏈。
“天罡鎮邪!”李三笑腳踏禹步,銅錢劍在空中劃出太極圖形。北鬥七星陣應聲落下,將柳婉娘籠罩在金光之中。道士左手掐五雷訣,袖中飛出數道黃符,符紙遇風即燃,竟在夜空燒出一個火紅的“誅”字。
畫皮妖突然撕開自己的臉皮。
那張絕色容顏如蟬蛻般脫落,露出裡麵千瘡百孔的真容——無數張痛苦的人臉在腐肉中掙紮嘶吼,有垂髫孩童,有白發老嫗,每張人臉的眼窩裡都蠕動著紅眼蜘蛛。最駭人的是她的雙手,指骨分明是森森白骨,卻纏著無數根晶瑩絲線,那些絲線另一端竟連著王宅所有人的天靈蓋!
“百鬼織命,千麵畫皮!”
隨著妖咒響起,庭院中突然浮現數十個柳婉娘的身影。有的在井邊梳頭,有的在廊下撫琴,甚至有個幻影正溫柔地替昏厥的王生擦拭冷汗。每個幻影脖頸處都延伸出猩紅絲線,與本體手中的命線糾纏成網。
李三笑瞳孔驟縮。這些命線中竟夾雜著王生的本命魂絲,若是貿然斬斷,隻怕要傷及無辜。就這片刻遲疑,畫皮妖的琉璃燈突然爆裂,燈油化作綠色鬼火席卷而來。道士慌忙擲出銅錢劍格擋,卻聽得身後傳來張子安的慘叫。
“道長救我!”
隻見三條血線不知何時纏住了書生腳踝,正將他拖向槐樹林。更詭異的是,張子安的麵皮開始鼓脹變形,仿佛皮下有無數蜘蛛在瘋狂產卵。李三笑暗罵一聲,反手甩出三枚五帝錢,銅錢精準切斷血線!
“天地無極,玄心正法!”
李三笑的清叱如驚雷炸響。道士踏著北鬥罡步破空而來,銅錢劍引動七顆銅錢組成劍陣。劍光過處,院中數十個柳婉娘婉娘同時發出慘叫,皮膚如蠟油般融化,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縫合線——這妖物竟是由上百塊人皮拚湊而成!
畫皮妖的本體突然發出夜梟般的尖笑。她手指輕勾,王宅所有門窗應聲而開,數十個家仆夢遊般走出房間。這些人脖頸後都連著晶瑩絲線,瞳孔泛著蛛網般的紅芒,張牙舞爪地撲向李三笑。
“乾坤借法,五雷轟頂!”
道士咬破中指在掌心畫出血符,霎時驚雷炸響。五道紫色閃電劈開妖霧,將傀儡家仆儘數震飛。然而就在雷光最盛時,李三笑瞥見柳婉娘的真身化作流光,徑直鑽入王生七竅!
“糟了!”他飛身撲向昏迷的書生,卻見王生突然睜眼。那雙桃花眼裡浮動著蛛網狀血絲,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滿口鋸齒狀的尖牙。更可怕的是,王生右手五指突然暴長,指甲化作利刃刺向道士心口。
“妖女敢爾!”道士目眥欲裂。
千鈞一發之際,槐樹林中傳來黑狗崽的狂吠。七道黑影閃電般竄出,咬住王生的四肢拚命撕扯。李三笑趁機甩出墨鬥線,沾著黑狗血的絲線在王生身上纏出鎮魂結。
“天地自然,穢炁分散!”
道士劍指按在王生眉心,一股黑氣從書生天靈蓋噴湧而出。那黑氣在空中凝成柳婉娘的模樣,隻是比先前淡了許多。畫皮妖怨毒地瞪了李三笑一眼,突然化作千百隻紅眼蜘蛛四散奔逃。
“想走?”李三笑抓起朱砂袋淩空畫符,可就在符咒成型的刹那,假山後傳來磚石崩裂之聲。
轉頭望去,竟是茶寮老丈竟然又起身!老人腹腔爬滿蜘蛛,手中舉著塊刻有“石敢當”的殘碑,碑文正滲出黑色屍水。
就這分神的一瞬,大半蜘蛛已鑽入古槐樹洞。李三笑揮劍斬斷老丈手臂,卻發現那不過是具空殼——真正的妖元早已金蟬脫殼。槐樹洞深處,隱約可見半張燃燒的人皮,上麵繡著的並蒂蓮正在火中扭曲哀嚎。
三年後,梁州。
朱砂勾簷,銅鈴輕顫。畫脂樓的每一塊朱漆木板仿佛都在呼吸,散發出陣陣奇異的脂粉香氣。月牙初升時,常有脂粉雨飄落街巷,那香氣如酒,濃烈得令人迷醉,卻又帶著詭異的腥甜。
老周頭是梁州城的更夫,負責西街一帶。他總說,畫脂樓是活的。起初,人們隻當他是醉話。直到三年前的秋夜,糧商喝醉酒後衝撞了畫脂樓,次日便被發現暴死街頭,舌頭焦黑如炭,手裡攥著半片燒焦的繡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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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後,畫脂樓的名聲便傳開了。
昨天,老周頭在那畫脂樓前遭遇驚魂之後,畫脂樓的傳聞更是如同瘋長的野草,在梁州城的大街小巷蔓延開來。人們談論著那在子時前後樓頂飄現的莫名物件,或是女子肚兜,或是綢鞋,每一個物件的出現仿佛都預示著某種不祥。
而老周頭,在那之後便一病不起,整日胡言亂語,口中念叨著那些似真似幻的所見。他的家人四處求醫問藥,卻隻是徒勞,老周頭的身子越來越虛弱,如同風中殘燭。
在城西的酒館“醉扶歸”,這裡成了眾人討論畫脂樓事件的熱鬨之地。酉時三刻,酒館裡霧氣氤氳,仿佛這裡也沾染了畫脂樓那神秘的氣息。
不曾想,在今日。
說書人老秦頭又開始講起了畫脂樓的故事,那低沉的聲音在酒館裡回蕩,驚起了梁上休憩的燕雀。老秦頭講起那畫皮鬼,最是擅長描摹人的容貌,專挑俊秀的書生下手,剝皮的時候手法極為殘忍,卻又絲毫不損傷筋肉,隻消用骨筆在印堂點個紅痣,那書生就會變成自己手中的人偶。
這時,角落裡的青衫道士李三笑吸引了眾人的目光。他捏著酒盞,指節在“開元通寶”銅錢串上摩挲著。這串銅錢本是驅鬼之物,浸過黑狗血,此刻卻隱隱發燙,仿佛感受到了那畫脂樓的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