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殿內溫度仿佛驟降。李世民麵色不變,但指節已在案幾上敲出沉悶的聲響。
“愛卿可知此言大逆?”皇帝聲音平靜得可怕。
李炫離席跪拜:“臣不敢妄言。隻是師尊臨終囑托,若見天象有異,當直言進諫,以報陛下知遇之恩。”
長久的沉默。李炫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也能感受到皇帝銳利的目光正刺在他的背上。
“起來吧。”李世民終於開口,“繼續說。”
李炫謝恩起身,謹慎地繼續解釋:“熒惑主兵戈,心宿對應東宮。二星相犯,非吉兆也。臣觀近日天象,熒惑漸近心宿,恐...”
“太子有難?”李世民眉頭緊鎖。
“或是太子身邊有奸佞。”李炫巧妙轉圜,“師尊曾言,天象示警,未必應驗在本人身上,也可能是身邊親近之人。”
這個解釋顯然讓皇帝稍感寬慰。李世民起身踱步,龍袍在燭光下泛著暗金色的光澤。
“袁天罡也曾言及此象。”他停在窗前,背對李炫,“但他隻說"主君側有奸佞",未明言與東宮有關。”
李炫心念電轉。曆史上侯君集確實勾結太子謀反,但此時直接點破太過危險。他決定換個角度進言。
“陛下,《左傳》有雲:‘國之大事,在祀與戎’。今熒惑犯心,恐應在兵事與祭祀兩處。臣鬥膽猜測,近日或有邊患,或是...”他故意停頓,“或是祭祀大典中出紕漏。”
這個寬泛的預測既符合星象解釋,又不會立即觸怒皇帝。果然,李世民轉過身來,神色緩和許多。
“西突厥近日確有異動。”他若有所思,“至於祭祀...下月便是南郊大祀。”
李炫適時補充:“師尊曾教臣望氣之術。若陛下準許,臣可嘗試觀測長安城內氣運,或能找出妖邪盤踞之處。”
李世民眼中精光一閃:“準。需要何物準備?”
“隻需一高處,視野開闊即可。”李炫答道,“太史局的觀星台最為合適。”
“明日酉時,朕命袁天罡接你入太史局。”李世民坐回案前,突然話鋒一轉,“愛卿既能觀氣,可看得出朕的壽數?”
這個致命問題讓李炫背後沁出冷汗。曆史上李世民還有十餘年陽壽,但直接道出未免太過驚世駭俗。
“陛下恕罪。”他再次離席跪拜,“相術有雲:不卜君王壽。此乃大忌,臣不敢犯。”
“起來吧。”李世民似乎對這個回答還算滿意,“朕隨口一問罷了。”
李炫起身時,發現皇帝正用一種複雜的目光審視著他,既有好奇,也有警惕,還有一絲難以名狀的期待。
“愛卿,”李世民聲音忽然低沉,“若真如你所言,畫皮妖已滲透朝堂,甚至東宮...朕該如何應對?”
這是直接問策了。李炫心知接下來的回答可能影響曆史走向,必須慎之又慎。
“臣以為當分三步。”他謹慎道,“其一,暗中查清妖人據點;其二,以玄甲衛為根基,培養可對抗邪術的精銳;其三...”他略作停頓,“請陛下近期多留意太子身邊新近得寵之人。”
李世民目光一凜:“此言何意?”
“畫皮妖最擅偽裝。”李炫解釋道,“他們不會直接控製重要人物,而是先以親信、幕僚等不起眼的身份接近目標。”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既暗示了太子可能被滲透,又不直接指控儲君。李世民沉思良久,突然問道:
“愛卿可曾推算過大唐國運?”
又一個危險問題。李炫斟酌詞句:“師尊曾言,國運係於民心。陛下勵精圖治,開創貞觀之治,隻要繼續輕徭薄賦、任賢用能,大唐必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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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問的是具體年數。”李世民打斷他,“周八百年,漢四百年,我大唐能有幾世?”
李炫心跳加速。這個問題已經觸及天機,回答不當可能招致殺身之禍。他決定用道門常見的模糊說法應對。
“《道德經》雲:‘天地尚不能久,而況於人乎?’朝代興衰,如同四時輪轉。不過...”他抬頭直視皇帝,“臣觀長安王氣旺盛,紫微星雖暫被陰霾所遮,但根基穩固。隻要除去妖邪,必能...”
“好了。”李世民抬手製止,“這些虛言朕聽得多了。朕隻問你,可有法子預知重大變故?比如邊患、天災、乃至...”他聲音更低,“宮闈之變?”
李炫終於明白皇帝的真正意圖。李世民是在為玄武門之變的後遺症擔憂,害怕曆史重演。
“回陛下,”他字斟句酌,“道門確有‘六壬神課’可測吉凶,但需天時地利人和三者配合。且...”他猶豫片刻,“天機不可儘泄,強行窺探必遭反噬。”
“朕明白了。”李世民若有所思,“所以你們隻能看到模糊征兆,無法確知具體人事?”
“陛下聖明。”李炫暗鬆一口氣,“就如醫師診脈,能知氣血盈虧,卻難斷具體病症。”
這個比喻似乎讓皇帝滿意。李世民從案幾下取出一卷竹簡:“愛卿看看這個。”
李炫雙手接過,展開一看,竟是《乙巳占》中的《妖星篇》,上麵詳細記載了各種異常天象的預示。
“這是...”
“袁天罡上月進呈的。”李世民目光深邃,“其中提到‘蚩尤旗現,主大戰’。朕想知道,這類預言是否可信?”
李炫快速瀏覽竹簡,心中了然。皇帝這是在測試他的專業知識,看他是否真懂星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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