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集合時,她穿著嶄新的登山靴,站在田埂上發號施令:"同誌們!我看了資料,咱們的青稞畝產已經達到150斤,但還不夠!我的目標是——"她舉起三根手指,"三百斤!"
全場鴉雀無聲。
沈墨忍不住開口:"董主管,這裡海拔4500米,永久凍土層距離地表隻有40公分,能種活已經是奇跡……"
"所以要發揮主觀能動性嘛!"董小姐打斷她,轉頭問肖瀟,"我昨晚讓你寫的《高原增產十大舉措》呢?"
肖瀟趕緊掏出一遝稿紙,抑揚頓挫地念道:"第一條,深翻凍土,打破耕作層限製;第二條,增施化肥,每畝不少於50公斤;第三條……"
"等等!"方稷一把奪過稿紙,"凍土深翻會導致水分流失,化肥過量會燒苗,這些在平原都算常識——"
董小姐的笑容僵在臉上:"方副主管,你是在質疑我的專業能力?"
小林在後麵小聲嘀咕:"您有那玩意兒嗎?"
"主任,這兒臟!"肖瀟亦步亦趨地跟著,手裡還端著個保溫杯,"您喝口茶……"
董雪沒理他,徑直走到方稷身邊:"怎麼操作?"
方稷遞給她一把小鏟子:"鬆土,取樣,注意彆傷到根。"
接下來的場景讓所有人目瞪口呆,董雪跪在泥地裡,紅絲巾沾滿泥土,指甲縫裡塞滿黑泥,卻精準地挖出了三株完整的苗係。
"根係比昨天觀測的又長了2厘米。"她抬頭時,臉上蹭了道泥印子,"方技術員,你們的菌肥起效了。"
沈墨的眼神變了,直接嗬斥她彆動。
肖瀟卻對田間工作毫無興趣。
他整天逮到機會就圍著沈墨轉,不是"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就是"恰好"帶了上海大白兔奶糖。
"沈技術員,"他又一次堵在實驗室門口,"聽說你父親是浙大教授?我叔叔在教育部……"
沈墨冷冷打斷:"你叔叔要是真厲害,怎麼把你塞來當跟班?"
肖瀟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突然壓低聲音:"你以為董雪真懂農業?她家是……"
董雪的到來像一塊石頭砸進平靜的水潭。
她不住集體帳篷,而是讓人連夜搭了個帶取暖設備的專用營房;她不吃大鍋飯,每天有專門的炊事員給她開小灶;最離譜的是,她居然帶了台進口的錄音機,整天放著一些國外的音樂,在高原上顯得格外突兀。
"這哪是來搞科研的?"小林蹲在田埂邊憤憤地拔著草,"分明是來度假的!"
沈墨正在記錄數據,頭也不抬:"少說兩句,讓人聽見不好。"
"聽見怎麼了?"小林壓低聲音,心中憤憤不平,真不知道這樣的人是怎麼能當項目負責人的,"她連最基本的種子都分不清,昨天居然問我"為什麼麥穗是垂下來的,是不是生病了"!"
不遠處,董雪的私人秘書肖瀟正朝這邊張望。這個油頭粉麵的年輕人整天圍著董雪轉,但眼神總往沈墨身上瞟。
"沈技術員,"他突然湊過來,手裡捧著個鐵皮飯盒,"董同誌讓我給你送點水果罐頭,說是……慰問一線科研人員。"
沈墨看都沒看:"放那邊吧,我們手臟。"
肖瀟訕訕地放下飯盒,卻不肯走:"其實……我有些技術問題想請教……"
"問領導董同誌去吧。"小林翻了個白眼,"她不是項目主管嗎?"
晚上,方稷用試驗站的搖把電話接通了北京。
"部長,董雪必須留在這裡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周部長的聲音透著疲憊:"調令是直接下到農科院的,我連反對的機會都沒有,我都投訴無門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