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技員麵試這天,推廣站前的空地上支起了幾張課桌。
方稷特意換上了洗得發白的藍布中山裝,鐵柱則反複翻看麵試名單。誰也沒想到,報名的人竟有五十多個,連鄰縣的青年都趕來了。
麵試這天清晨,推廣站門前排起了長隊。二十多個通過初選的年輕人攥著號碼牌,有的在默念技術要點,有的來回踱步練習手勢。
馬春燕排在第三個,不停地整理著衣襟上彆著的鋼筆——那是鐵柱借給她的。
"一號,張鐵牛!"鐵柱站在門口喊道。
虎背熊腰的漢子搓著手走進屋子。臨時布置的考場裡,方稷坐在評委席上,旁邊是馬支書和縣農技站的老周。十幾個鄉親代表坐在後排當"模擬村民",李大娘懷裡還抱著個算盤準備記工分。
張鐵牛抓起根粉筆,在黑板上"唰唰"寫下"施底肥"三個大字,力道大得差點把粉筆摁斷。
"鄉親們,我抽到的是旱地咋施肥。"他聲音洪亮,震得窗紙簌簌響,"老鄉你看,咱這地方溝深坡陡,糞車都上不來,所以主要使化肥。"
後排的王老漢插話:"那得使多少?"
"您老問得好!"張鐵牛從兜裡掏出個小布袋,嘩啦倒出把白色顆粒,"這是磷酸二銨,一畝地得這麼一布袋。"他比劃著,"二十五到三十公斤,播種前用耬車條施。"
李大娘撥了下算盤:"那得多少錢?"
"您彆急。"張鐵牛抹了把汗,突然從褲袋掏出個皺巴巴的賬本,"俺算過,增產的麥子夠本兒還有餘!"他翻到折角的那頁,上麵歪歪扭扭記著去年試驗田的收支。
方稷微微點頭,在評分表上記了幾筆。
輪到馬春燕時,姑娘緊張得同手同腳走到前麵。她抽到的是"種子處理",黑板上的字寫得小小的,像怕驚擾了誰似的。
"俺、俺們要把麥種曬三天。"她聲音發顫,從布包裡捧出把麥種,"白天攤開,晚上收起來......"
"為啥要曬?"後排有人故意逗她。
馬春燕一急,反倒不結巴了:"殺病菌!醒種子!就跟咱睡醒要伸懶腰一樣!"她邊說邊演示翻曬動作,藍布衫袖口露出截曬傷的手腕,顯然是昨天特意實踐過。
鐵柱注意到,她講解藥劑拌種時,特意把粉鏽寧藥瓶上的標簽轉向"村民",還用燒火棍在地上畫了個大大的"25",說:"一百斤種子拌半斤藥,千萬不敢多!"
有個穿膠鞋的小夥子抽中了"田間管理"。他二話不說拎進來個木箱,裡頭分層裝著麥苗各期的標本。
"分蘖期要這麼看。"他蹲下來扒拉麥根,動作熟練得像在自家地裡,"一根變一簇,這時候噴葉麵肥最管用。"
李大娘湊近瞧:"啥時候噴?"
"上午九點,下午四點。"小夥子掏出自製的竹筒噴霧器,"俺改良了這個,省藥!"
突然窗外傳來喧嘩。原來是個放羊的老漢趴在窗台上聽入迷了,羊群跑散了都不知道。馬支書趕緊讓人去攔羊,考場裡笑成一片。
最後一個麵試的是縣中學畢業的李建軍。他抽到"病蟲害防治",居然用木棍和麻繩做了個麥莖蜂模型。
"這壞種五月下旬最猖狂。"他晃著模型,蟲子的六條腿惟妙惟肖,"咱用這個法子治......"
說著從牆角拖出個木箱,掀開竟是微型麥田沙盤。他演示如何將藥土撒在麥行間,動作精準得像繡花。有個細節讓方稷眼前一亮,他特意強調要在雨前施藥。
"為啥?"方稷故意問。
"雨水把藥衝進土裡,正好殺幼蟲!"李建軍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