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柱的調崗申請批下來的那天,他正在三亞農科院實驗室裡整理最後一批樣本。
"真決定了?"同事老張遞給他一杯茶,歎了口氣,"那邊條件可比這兒苦多了,天天吃沙子,風吹日曬的。"
鐵柱笑了笑,把實驗記錄本合上:"決定了。方老師那兒缺人手,我去搭把手。"
老張搖搖頭:"你一個搞育種的,跑去種地?"
鐵柱沒再多解釋,老張是後來的,他不知道自己之前和方老師在河南搞小麥的推廣是多麼艱難,雖然那邊方老師肯定也有助理,但是鐵柱還是不放心。
這麼多年隻是把工作證摘下來,輕輕放在桌上,在整理一遍交接資料,看著三亞熟悉的育種基地,想起當初是方老師的腿不好,強把他壓來三亞修養病退,但是沒想到方老師能研發出惠民一號。他知道,有些選擇不需要理由,就像種子不需要解釋為什麼一定要破土而出,方老師是他要一直追隨的人。
塔克拉瑪乾的烈日像火爐一樣烤著大地。
鐵柱剛跳下車,就被一陣熱浪撲得倒退兩步。遠處,方稷正帶著幾個研究員在試驗田裡測量數據,襯衫後背濕透,緊貼在皮膚上。
"鐵柱?"方稷抬頭看到他,愣了一下,隨即大步走過來,握住他的手,"你怎麼來了?"
"申請調崗了。"鐵柱咧嘴一笑,臉上的汗珠順著下巴滴進沙土裡,"來跟您學沙漠裡怎麼種地。"
方稷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笑了:"行,那就彆站著了,乾活吧。"
鐵柱看正好在鋪防滲膜,想要看看是怎麼保水的,詢問了能不能跟著工人一起乾,方稷表示可以,鐵柱就跟著工人鋪設防滲膜。沙漠的地表溫度接近60c,彎腰乾活時,汗水滴在塑料膜上,"滋"的一聲就蒸發了。他的手掌很快磨出水泡,又被沙子磨破,火辣辣地疼。
"疼吧?"一個皮膚黝黑的老工人遞給他一副粗布手套,"戴這個,能擋點沙子。"
鐵柱道了謝,咬牙繼續乾。
鐵柱躺在床上,看著自己布滿水泡的雙手,苦笑著搖了搖頭。窗外,沙漠的夜風呼嘯而過,拍打著簡易板房的窗戶。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進來。"鐵柱勉強撐起身子。
方稷推門而入,手裡拿著醫藥箱。他二話不說拉過鐵柱的手,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你這手...怎麼傷成這樣?"
鐵柱想把手抽回來,卻被方稷牢牢抓住:"沒事,就是太久沒乾體力活了,手上皮嫩了。"
方稷沒說話,熟練地用碘伏給他消毒。藥水碰到傷口時,鐵柱忍不住"嘶"了一聲。
"知道疼了?"方稷的語氣裡帶著責備,"在三亞實驗室待久了,連基本的勞動保護都忘了?"
鐵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給忘了。那邊乾活都戴乳膠手套,哪想得到這邊要戴這麼厚的勞工手套。"
方稷歎了口氣,動作輕柔地給他塗上藥膏:"你啊,還是這麼莽撞。當年在河南推廣小麥時就是這樣,大冬天跳進冰水裡修水泵,結果高燒三天。小夥子也不能這麼折騰自己的身體啊。"
鐵柱嘿嘿一笑:"那不是著急嘛。您不也一樣,腿疼得直不起來還非要下田。"
兩人相視一笑,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在河南農村並肩奮鬥的日子。
方稷包紮好傷口,突然正色道:"鐵柱,說實話,你為什麼突然申請調過來?三亞的條件多好,你都快評上副研究員了。"
鐵柱低頭看著自己被包紮得嚴嚴實實的手,沉默了一會兒:"方老師,您還記得咱們在河南,所有人都說咱們的小麥活不了,高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