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危險到底還是來自於張家溝。
完顏彀英派人清理掉被打死的駑馬屍體之後,乾脆用人力推著“火牛車”往前衝,雖然速度慢了一點,傷亡大了一點,效果卻是顯著的。
在金軍密集的弓箭打擊下,連續突破警衛團一層層防線,付出相當大的代價後,終於把西軍壓縮在了溝口最後一道防禦工事後。
趙哲心裡明白,劉錡手裡已經沒有預備隊了。因此,求援是不可能的,如果這道防線再被突破,等於主陣地的右翼被捅穿,金軍再兩麵夾擊,李家城就危險了!
到現在為止,在張家溝的激戰中,金軍已經死傷八百餘人,警衛團也死傷了二百多人。目前還有戰鬥力的,還剩六百人。
六百對二千,趙哲心裡是一點把握都沒有。他鐵青著臉,帶頭組織了一次反衝鋒。
一百五十人,五十人一排,分成三排,前兩排輪番射擊,邊打邊衝,後排多扔手雷,掩護進攻,不計代價,也要搶回前方一個拐角陣地。隻要拿回這個陣地,就又可多拖延一陣。
金軍的強弓近距離攢射,殺傷力不比西軍的燧發槍差多少,近身肉搏更是凶悍。
當趙哲的無極刀劈翻陣地上最後一個金兵時,又有五十多個兄弟倒下,再也起不來了。
趙哲一方麵安排人把戰死的兄弟屍身和傷兵拖到穀口去,一方麵讓人把金軍的屍首堆到一起,做成齊胸高的掩體,同時收集金軍留下的弓箭,等待著金軍反撲。
完顏彀英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此時金軍正在吃飯,先頭陣地上隻留了一個百人隊警戒,實際上人留多了也沒用。
轉角陣地就那麼大,人多了就密集,妥妥給西軍的手雷送人頭。
完顏彀英匆匆咽下最後一口胡餅,又解開腰間皮囊,仰頭灌進一口粟米酒,擦了擦嘴角,大步邁出帳外,叫道:“杯魯!完速!”
這二人是完顏彀英麾下最能打的兩個謀克,此時正在備馬,聞訊趕緊跑了過來,回道:“郎君,何事吩咐?”
完顏彀英沉聲道:“這支宋軍甚是難纏,你二人率部,此去務必全勝!提那宋將的人頭回來見我!”
二人齊齊行了一個軍禮,應道:“臣等必效死力!”
三月的陝北仍是春寒料峭,午後的張家溝被慘白的日光割裂,山脊上為數不多的樹木早被金軍砍伐一空做成了器械。
幾根幸存的羸弱枯木在寒風中搖曳,投下的影子如刀鋒般斜插在凍土上。
西軍在山腳轉彎處的坡地上臨時搶建了矮牆陣地。
趙哲用刀尖挑開鐵胄的麵甲,灼熱的目光掃過陣地前的斜坡,五百多西軍士兵分布在裡外二層的階梯型陣地上,將槍托抵住肩窩,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坡下黑壓壓撲來的金軍。
重甲步卒的鎧甲在斜陽下泛起血色,狼頭白纛在風中獵獵作響。
"三百步!"旗兵嗓音嘶啞。金軍盾車陣如巨獸般碾過凍土,木輪與冰麵摩擦的尖嘯聲刺穿耳膜。
趙哲的拇指摩挲著無極刀柄上的銅環,那是少帥劉錡親自頒發的團級以上將官標配武器。他猛然揮刀劈空:"手雷準備!燧發槍三段擊!"
第一波死亡在五十步外炸響。西軍陣中飛出上百枚陶殼手雷,黑點在空中劃出拋物線,落地時爆開赤紅火浪。
衝在最前的金軍盾車被氣浪掀翻,鐵蒺藜與碎陶片交織成風暴,一個“蒲輦”的鐵胄被掀飛,裸露的頭顱瞬間嵌滿鐵屑,他踉蹌著繼續衝鋒三步,才轟然栽進血泥。
後方金軍踏著燃燒的盾車殘骸湧來,彎刀敲擊盾牌的轟鳴聲震得冰麵不停龜裂。
"射!"趙哲的刀鋒斬落。
燧發槍陣的三段火銃輪番咆哮,白煙如惡龍翻滾。
三十步外的金軍仿佛撞上無形鐵壁,前排士卒的劄甲被鉛彈撕裂,有個虯髯大漢胸口中彈,後背炸開的血洞噴出肺葉碎塊,屍體被後隊踩成肉泥。金軍兩翼突然響起號角,重箭暴雨般傾瀉。
"投雷!"趙哲揮刀劈斷一根身邊釘入土牆擋住視線的箭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