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進搓了搓手:“看來隻能強攻了!”
郭浩撓了撓腦袋,想了想又道:“或者,想辦法把他們引出來野戰?”
康炯皺眉道:“怎麼引?野利旺成明顯是害怕我軍炮火犀利,才龜縮在統萬城裡堅守不出,想把他引出城,恐怕沒那麼容易。”
郭浩道:“也不知當年鐘諤將軍是怎麼攻下統萬城的……”
康炯猛地一拍大腿:“對了,斷其水源!據說當年種老將軍就是掘斷了統萬城的地下暗河,斷了城中水源,我怎麼把這一茬給忘了!來人……”
三天後!
燭火在牛皮軍帳裡不安地跳動,光影在粗糙的帳壁上拉扯。
康炯的目光如同刻刀,一遍遍刮過麵前攤開的羊皮地圖上那道醒目的舊裂痕。
這羊皮地圖是綏德城守將剛剛用快馬送來的密檔,正是種諤在元豐四年大破石州所依仗的“龍首渠”水脈圖。
百年歲月蛀蝕邊角,墨跡氤氳如淚,唯有“龍首渠”三個淩厲的朱砂大字,依舊悍然盤踞在地圖西北,像一道未愈合的傷口。
隨著地圖一同被送來夏州西軍軍營的,還有一個五十多歲的黨項老人。
“統萬城的命脈,就在這裡。”康炯的聲音低沉而篤定,指腹輕撫地圖的裂痕,“斷了水,就是掐斷了野利旺成的脖子。”
他抬眼看向油氈上的翟進。他的這位老夥伴神色有些憂慮,正用一把小刀無意識地撥弄著燈芯,幾點火星濺出,“啪”地輕響,落在發脆的羊皮邊緣,留下一縷焦痕。
“可……畢竟已經過去五、六十年了……”翟進的聲音和他的動作一樣帶著焦躁,“惟忠兄,這地下暗河的河道,可是說改就改了!誰敢打包票這鬼地方還跟種諤那會兒一樣?”
翟進“啪”地一聲把小刀拍在桌麵上:“再說野利旺成那個老狐狸!守著統萬城這些年,他能不重修水道?隨便弄個岔子引到彆處,我們興師動眾挖斷的可能就是一條乾溝,那才真是成了對麵的笑柄!”
翟進的擔憂極其現實。
這幾天,雖然沒有大舉攻城,可每天炮轟城頭所消耗的彈丸火藥,並不在少數。而且多日以來,隻圍不打,士氣已經有鬆懈的跡象,如果水攻計劃一旦落空,士氣徹底崩盤,屆時局麵將會不堪設想。
康炯麵色沉靜,俯身從厚重榆木案下捧出一個深褐色、肚腹微鼓的粗陶甕。
罐口蒙著黧黑的熟牛皮,桐油浸泡的灰麻繩勒得死緊。
他將這甕穩穩放在地圖“龍首渠”標識旁,曲起指節,“咚…咚…咚”,沉穩地叩擊甕壁,沉悶的聲響在帳內散開。
“綏德城來的那個老黨項……”康炯開口,聲音不高,“他說這叫‘聽地甕’,是老祖宗傳下來的尋水法子。地下三尺活水,用它能聽出來。”
他指著甕身一道泥釉覆蓋的舊痕。“水流不同,甕鳴也有彆。深水音渾,急流聲銳……這是他的原話。”
翟進的眉頭擰成了疙瘩,語帶焦灼:“老祖宗的老法子?就憑這麼個破罐子?”
“破罐子?不不不……”康炯抬眼,手指“咚”地敲在甕壁,力道比之前重了三分,沉悶的聲響仿佛敲進了人的骨頭裡。
“這是探囊取物。水在地下,便要隨大地脈理而行。地脈如山,百年於大地不過微塵一瞬。”康炯的話斬釘截鐵,“野利旺成定然重新勘測過!但他再怎麼勘測,還能挪得動千鈞山石壘砌的地下河床?!”
這番話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