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陽光穿透西苑高牆,在陳恪的緋色官袍上投下斑駁光影。
他站在宮門外,深深吸了一口氣,初秋微涼的空氣湧入肺腑,衝散了精舍內濃鬱的龍涎香。
"這條鋼絲,走得越來越熟練了。"陳恪嘴角微揚,即便腳底下是萬丈深淵,他也已能遊刃有餘地行走其上。
但對自己的計劃而言,今日的勝利僅僅完成了第一步——獲得嘉靖的支持,這也是他能走到今天的主要原因。
陳恪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所謂的靖海伯,離開了嘉靖,什麼都不是!
就像那戲台上的木偶,線一斷,立刻癱軟在地,任人踐踏。
"火藥局..."陳恪低聲咀嚼著這三個字,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皇帝雖然準了,但也僅僅是個空殼子。
要想充實,還需要幾個關鍵步驟——人才、原料、場地。
"姑爺!"
一個渾厚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阿大魁梧的身影從宮牆陰影中走出。
這位常家老護衛已過而立之年,古銅色的臉龐上刻著歲月風霜,卻掩不住眼中的關切。
自小在常府長大的阿大,與其說是護衛,不如說是看著他和常樂長大的兄長。
陳恪拍了拍他的肩膀,無需言語,淡定的表情已說明一切。
阿大緊繃的肩膀明顯放鬆下來,將一匹棗紅馬的韁繩遞了過來:"一切順利?"
"比預想的要好。"陳恪翻身上馬,棗紅馬溫順地打了個響鼻。
這匹棗紅馬是常樂特意為他挑選的,據說性情溫順又耐力極佳。
馬頭上那塊繡著"樂"字的娟帕隨風輕揚,仿佛常樂那狡黠的笑容就在眼前。"走,去工部會會咱們的小閣老。"
阿大聞言一愣,粗獷的眉毛高高揚起:"姑爺,剛入龍潭,又闖虎穴?"他翻身上馬的動作乾淨利落,顯然多年習武的底子仍在。
陳恪不置可否,輕夾馬腹緩緩前行。
秋風拂過麵頰,帶著幾分京城特有的乾燥。
他低頭看著馬頭上那塊娟帕——常樂執意要係上的"標記",這位侯府千金向來如此,恨不得在他每件衣裳上都繡上"常樂專屬"四個大字,就連打賞用的金銀都是她準備的。
這碗軟飯,他端得心安理得。
"在常家多少年了?"陳恪突然問道。
阿大摸了摸後腦勺,憨厚的笑容讓他剛毅的麵容柔和了幾分:"有些年頭了...五歲那年鬨饑荒,行將餓死之際,被常老爺所救。"他粗糲的手指撫過馬鬃,"算來快三十年了。"
"時間真快。"陳恪望著遠處工部的輪廓,記憶如潮水般湧來,"記得第一次見你時,我還是個放牛娃。你那眼神..."他輕笑出聲,"分明在警告我不準接近你家小姐。"
阿大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古銅色的臉龐泛紅:"姑爺說笑了。後來我才知道,小姐太孤單了,隻有您能讓她開心。"他眼中閃過回憶的光芒,"每次常老爺不讓小姐去找您,她就鬨得府裡雞飛狗跳,老爺沒轍,隻好隨她去了。"
陳恪眼前浮現出常樂撒潑打滾的樣子,那丫頭從小就是個混世魔王,偏生長了張騙人的乖巧臉蛋。
兩人沿著護城河緩行,水麵倒映著秋日的晴空。
陳恪忽然想起什麼,轉頭問道:"杭州那次,你揍我,怎麼不疼?是內力嗎?"
阿大點點頭,粗壯的手臂肌肉在衣服下若隱若現:"習武之人,內練一口氣,基本都會。雷聲大,雨點小罷了。"
陳恪苦笑搖頭:"那丫頭,離開金華後,一直派你監視我?"
"不是監視那麼簡單。"阿大的聲音低沉下來,"小姐怕您無依無靠,即便滿腹才華,也少不得遇到麻煩。所以命我遠遠隨行..."他頓了頓,突然笑出聲,"杭州那次,我將近況急遞回去,小姐回信隻有幾個字——"給我狠狠的揍他!""
陳恪仰頭大笑,笑聲驚起河畔幾隻白鷺。
這確實是常樂的風格——愛得熾烈,恨得乾脆。
棗紅馬打了個響鼻,陳恪輕撫馬鬃安撫。
他看向阿大魁梧的身軀,突然道:"我倒是有想過練武。"
阿大聞言挺直腰背,沉默了幾個呼吸才開口:"若姑爺想強身健體,自然無妨。"他偷眼看了看陳恪,似乎怕傷及對方自尊,"其實...不用找彆人,小姐就是高手,隻是不輕易展露罷了。"
陳恪挑眉,想起常樂那敏捷的身手,若論武藝,自己確實遠不及她。
"如果姑爺想習行伍之技..."阿大猶豫片刻,還是直言,"那倒不必。"
"為何?"陳恪故作不解。
阿大搓了搓粗糙的手掌:"姑爺揣著明白裝糊塗。彆人或許看不清,您最是清楚——"他壓低聲音,"要殺人,最好的辦法是用火槍。蘇州一戰,沒瞎的都能看清,武藝已不再適合陣前搏殺了。"
陳恪再次大笑,笑聲在護城河上回蕩。
有那麼明顯嗎?自然,未來的時代,是屬於火槍的!
遠處,工部的朱漆大門已在望。
陳恪收斂笑容,整了整官袍。
"穿越者守則第二百七十五條:"他在心中默念,"當你準備麵對強敵時,請記住——最堅固的盔甲是知己知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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