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翰林院的槐樹上還掛著雨滴。陳恪揉著太陽穴走進編修廳,腦門突突直跳。昨夜那場暴雨讓他輾轉難眠,總覺得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穿越者守則第一百六十六條,"他在心裡默念,"當你預感不妙時,請檢查周圍有沒有傳旨太監。"
話音未落,院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陳恪的手指一顫,筆尖在《永樂大典》校勘記錄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墨痕。
"聖旨到——"
這一聲唱喝驚飛了簷下的麻雀。陳恪條件反射地站起身,膝蓋撞在案幾上發出"砰"的悶響。李春芳和楊繼盛已經快步走到院中,所有翰林齊刷刷跪倒在地。
傳旨太監抖開明黃卷軸,尖細的聲音刺破晨霧: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
朕惟選賢與能,國之令典;褒功錄績,君之常經。
翰林院修撰陳恪,器識宏遠,學問優長。
前以邊關軍務,具疏指陳,使朕得燭奸於萬裡;近以互市大計,敷陳方略,致國有裨益於兆民。
至於金華鄉裡,親率家丁格殺倭寇,忠勇可嘉。
是用特晉爾為翰林院侍讀,兼裕王府講讀官。欽哉!“
滿院嘩然。陳恪的耳朵嗡嗡作響,額頭抵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卻感覺不到絲毫涼意。翰林院侍讀?裕王講讀?這升遷速度簡直聞所未聞!
"陳大人,接旨吧。"傳旨太監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陳恪機械地伸出雙手,明黃卷軸落在掌心的重量讓他手臂一沉。
周圍同僚的目光如芒在背——有驚訝,有嫉妒,更多的是赤裸裸的猜忌。
"恭喜陳年兄!"李春芳第一個上前道賀,圓臉上堆滿笑容,眼中卻閃過一絲複雜,"未考滿三年就升遷,屬實罕見!"
楊繼盛隻是淡淡地拱了拱手:"陳兄好造化。"語氣平靜得聽不出喜怒。
陳恪強作鎮定地回禮,眼角餘光卻瞥見幾個嚴黨門生的竊竊私語。
他知道,從此刻起,自己已徹底被貼上"清流"的標簽,無論他如何辯解。
"穿越者守則第一百六十七條:"陳恪在心裡記下,"當皇帝破格提拔你時,請記住——你不是升官了,而是被架在火上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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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階府邸的垂花門前,陳恪整了整深青色官袍。
門房接過名刺後,出乎意料地沒有讓他久等,很快便引他入內。
穿過三重院落,徐階正在書房外的涼亭裡煮茶。初夏的陽光透過紫藤花架,在老次輔溝壑縱橫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學生拜見座師。"陳恪長揖到地,姿態恭敬得無可挑剔。
徐階沒有立即回應,枯瘦的手指專注地擺弄著茶具。
水汽蒸騰中,陳恪聞到一股奇特的鬆煙香——不是常見的龍井或普洱,而是福建特產的"正山小種",這種茶在大明極為罕見。
"坐。"徐階終於開口,指了指對麵的石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