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府書房的沉水香氤氳繚繞,青銅獸爐吞吐出的青煙在燭光中扭曲如毒蛇。
鄢懋卿跪伏在波斯地毯上,額頭緊貼織金花紋,肥胖的身軀因恐懼而微微顫抖。
"三成護市銀,我們隻得其一。"嚴嵩的聲音從書案後飄來,枯瘦的手指輕叩紫檀桌麵,"陳恪小兒,好算計啊。"
嚴世蕃獨眼中凶光閃爍,蟒袍下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父親,這分明是要斷我們財路!邊關那群狼崽子若喂不飽..."
嚴世蕃深深的知道,嚴黨之所以是嚴黨,在於爪牙眾多,這種利益組成的聯盟一旦失去了利益綁定,所謂的嚴黨將成為一盤散沙。
"東樓。"嚴嵩輕輕打斷,渾濁的老眼在燭光下突然精光暴射,"鄢大人,北上後該當如何?"
鄢懋卿慌忙抬頭,三層下巴上的肥肉不住抖動:"下官謹遵閣老教誨,絕不多取一分一毫!"
"錯。"嚴嵩突然抓起硯台砸下,墨汁潑在鄢懋卿臉上如蜿蜒的黑血,"要拿,就拿那七成裡的一成!"
嚴世蕃猛地站起,獨眼瞪得滾圓。
書房角落的羅龍文手中毛筆"啪嗒"掉地,趙文華剛端起的茶盞灑了滿身。
"閣...閣老?"鄢懋卿臉上的墨汁混著冷汗往下淌。
嚴嵩緩緩起身,七十歲的老骨頭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他踱到鄢懋卿跟前,突然俯身,丹藥的苦澀氣息噴在對方臉上:"陳恪不是要分權製衡嗎?那便讓他製衡去。"枯枝般的手指掐住鄢懋卿的肥臉,"七成稅收經手的胥吏、押運的兵卒、倉儲的管事,哪個不要打點?"
嚴世蕃的獨眼漸漸亮起,蟒袍下的肩膀鬆弛下來。
他太明白父親的算計了——明麵上的三成是餌,暗地裡的一成才是肉!
"下官...下官明白了。"鄢懋卿的喉結上下滾動,"沿途驛站加收"草料錢",河道衙門抽"漕運稅",庫房再收"晾曬費"..."
嚴嵩滿意地直起身,寬大的袖袍掃過鄢懋卿頭頂:"記住,賬目要做得比寡婦的褲腰帶還緊。"他突然厲喝,"若再出仇鳶那樣的蠢貨!"
"下官親自提頭來見!"鄢懋卿"咚咚"磕頭,震得案上青瓷筆洗微微晃動。
待鄢懋卿和幾位嚴黨骨乾退下後,書房內隻剩下嚴嵩父子二人。
暴雨如注,嚴府書房的窗欞被雨水打得劈啪作響。嚴世蕃獨眼中閃爍著不安的光芒,手中酒杯裡的酒液隨著雷聲微微震顫。
"父親,陳恪此子..."嚴世蕃的聲音淹沒在一道炸雷中。
嚴嵩枯瘦的手指輕輕敲打著紫檀案幾,節奏與雨聲奇異地合拍。老首輔的目光穿透雨幕,仿佛看到了更遠的地方。
"東樓,"嚴嵩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如老樹皮摩擦,"你是否以為陳恪僅憑一人就能撼動我等?"
嚴世蕃的獨眼猛地睜大:"莫非..."
嚴嵩嘴角扯出一絲冷笑,寬大的道袍袖口掃過燭台,帶起一陣搖曳的光影:"簡在帝心的,永遠都是你父親我..."
剩下的話語被又一陣暴雨吞沒。
嚴世蕃隻看見父親溝壑縱橫的老臉上,那雙渾濁的眼睛在閃電照耀下,泛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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