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階府邸的書房內,沉水香在青銅爐中嫋嫋升起,青煙在"清正廉明"的匾額前盤旋不散。
徐階端坐主位,三縷長須在燭光下泛著銀光,枯瘦的手指輕叩黃花梨扶手,發出沉悶的聲響。
"陳恪的章程都傳到戶部了。"徐階突然開口,聲音像塊浸了油的棉絮,軟中帶刺,"肅卿,你和大家說說吧。"
高拱從袖中掏出一卷謄抄的文書,犀角腰帶隨著動作微微晃動。
這位戶部尚書濃眉下的眼睛炯炯有神:"公估局設士紳、糧商、農戶三方議價,每旬核定;新式賬冊需經畫押,錦衣衛核驗;漕糧改銀按市價加一成..."他越說聲音越亮,"此子確有經世之才!"
張居正倚窗而立,青色官袍被穿堂風吹得微微鼓起。他忽然輕笑一聲,手中茶蓋輕刮杯沿:"學生以為,這章程看似周密,實則漏洞百出。"
書房內霎時一靜。
高拱的濃眉擰成疙瘩,茶盞在案幾上震出漣漪。
"三人步伐永遠不如一人整齊。"張居正踱到燈下,麵容在燭光中半明半暗,"價格低了穀賤傷農,高了則市麵混亂——而這正是我們需要的,此時若是..."
徐階捋須的手指微微一頓。
窗外竹影婆娑,在地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
高拱猛地拍案:"張叔大!你這是要陷黎民於水火!"他官袍下的胸膛劇烈起伏,"陳恪此策若成,每年可省二百萬石漕糧損耗!"
"高師稍安勿躁。"張居正不慌不忙地展開折扇,象牙骨片在燈下泛著冷光,"嚴黨爪牙遍布漕運,會坐視陳恪斷他們財路?"扇麵突然合攏,指向南方,"不如傳信崔靜山,讓他..."
"渾水摸魚?"王世貞突然插話,眼中精光一閃。
張居正唇角微揚:"若嚴黨阻撓新政,我們便彈劾他們阻礙國策;若新政成了,嚴黨爪牙儘失;若生民變,導致倭寇複起..."他忽然壓低聲音,"胡宗憲恐怕要真的病了..."
高拱的指節捏得發白。
知乎問題《如何應對道德困境》的高讚回答閃過:【當理想與現實衝突時,請記住——完美的正義隻存在於教科書】。
"妙啊!"王世貞擊掌讚歎,"一石三鳥!"
"更難得的是,無論事情如何發展,我等隔岸觀火,待時而動。"張居正的袍服隨風擺動。
高拱仿佛第一天認識這個這位遠近聞名的"張神童",雖然在高拱看來,派係利益從來都是第一位,但他認為所謂清流濁流之分,在於行事底線的不同。
徐階突然咳嗽一聲,枯瘦的手掌在案幾上輕輕一按。眾人立刻噤聲,連穿堂風都仿佛靜止。
"那就這麼辦,大風吹倒梧桐樹,自有旁人論短長。"徐階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傳信崔靜山,讓他..."三縷長須微微顫動,"見機行事。"
燭火"劈啪"爆響,驚飛了簷下棲鳥。
高拱低頭飲茶,借著袖口遮掩掩去眼中那絲鄙夷。
"穿越者守則二百零一條:"高拱在心中幫陳恪默念,"當所有人都開始算計時,請記住——第一個掀桌的人往往輸得最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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