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四!"綢衫士紳厲聲打斷,"你昨日不是親口說糧行掛牌價公道?"
胥吏立刻補充:"是啊,劉老四還誇公估所比往年糧長收糧公平多了!"
陳恪眼中寒光一閃,卻見崔靜山突然上前:"欽差大人,已近午時,不如先去公估所查驗賬冊?"
陽光透過雲層,在紅木案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陳恪看著農夫顫抖的手指和胥吏額角的冷汗,忽然輕笑一聲:"好,去公估所。"
轉身時,他聽見馬寧遠如釋重負的呼氣聲,以及陸明遠對胥吏的低聲叮囑:"把昨日的糧行掛牌價抄錄三份..."
公估所設在嚴州府衙旁的三進院落裡,粉牆新刷的白灰還帶著潮氣。主簿領著眾人穿過重重門廊,賬房內的檀木架子上整齊碼放著藍皮賬冊。
"欽差大人請看,"主簿恭敬地捧出一本厚冊,"這是嚴州府各糧行七日的掛牌價,每日由公估所專人記錄。"
陳恪接過賬冊,指尖觸到紙張時微微一頓——這紙質地特殊,比尋常賬紙厚實光滑,分明是新近趕製的專用紙。
他不動聲色地翻開,隻見上麵密密麻麻記錄著某月某日某糧行的"掛牌價",墨跡卻新鮮得可疑。
"糧行報價五錢九分..."陳恪輕聲念著,突然抬頭,"這些糧行都是誰家的?"
主簿喉結滾動了一下:"回大人,是嚴州各大糧商聯合經營。"
"都是周老爺的產業。"崔靜山突然插話,聲音裡帶著幾分無奈,"周家世代糧商,嚴州七成糧行都..."
陸明遠笑眯眯地接過話頭:"商事自由嘛,朝廷總不能強令人家如何經營。"
陳恪的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馬寧遠低頭整理袖口,沈硯之專注地研究笏板紋路,唯有崔靜山直視他的眼睛,目光中帶著幾分複雜的情緒。
"好個"商事自由"。"陳恪突然輕笑,合上賬冊,"諸位辦事有方,本官回京必當奏明聖上。"
馬寧遠眼中閃過一絲得色,圓臉上的肥肉堆出更多笑容:"欽差大人過獎了。下官等不過儘綿薄之力..."
走出公估所時,秋風卷著落葉掠過青石板路。陳恪望著遠處糧市的方向,那個叫劉老四的農夫身影早已消失在人流中。
"下一處巡視哪裡?"他平靜地問道。
馬寧遠連忙湊近:"回大人,可去杭州仁和縣公估所。那裡毗鄰運河,漕糧轉運最是繁忙。"
車隊重新啟程,陳恪靠在車廂壁上,閉目養神。
袖中的手指卻無意識地掐入掌心——這群蛀蟲!
表麵上完全按照他的章程辦事,實則通過操縱"市價"架空新政。
糧價被壓得如此之低,農民哪能得實惠?而朝廷又如何收的上稅?
車廂突然一晃,打斷了陳恪的思緒。
他掀開車簾,隻見運河上漕船如蟻,苦力們弓著身子在跳板上搬運糧袋,繩索深深勒進肩膀的皮肉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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