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遠踉蹌後退兩步,後背重重撞在柱子上。他忽然想起前日密報說常樂離杭,當時隻當是婦人家膽小避難。原來...原來...
"胡汝貞!"他咬牙切齒地擠出這三個字,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好個兩麵三刀的狐狸!"
雨水順著簷角滴落,在石階上敲出淩亂的節奏。
陸明遠不知道的是,此刻胡宗憲正站在新安江堤壩的潰口處,緋色官袍沾滿泥漿,親自指揮兵民堆壘沙袋。
這位浙直總督心裡清楚——比起杭州城的糧價風波,眼前這搖搖欲墜的堤壩才是真正關乎百萬生靈的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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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堂!杭州急報!"一個親兵踩著齊膝深的泥水跑來,"陳大人已開始放糧平抑糧價!"
胡宗憲頭也不回,聲音沙啞如鐵:"知道了。"他俯身扛起一個沙袋,泥水順著他的下巴滴落,"傳令沿岸所有衛所,再調三千民夫來!"
親兵欲言又止:"可是部堂,陸布政使那邊..."
"滾!"胡宗憲突然暴喝,驚飛一群水鳥,"堤壩要是垮了,秋糧被淹,那才是真正的生靈塗炭!"他轉身時,渾濁的江水已經漫過第一道防線,浪頭拍打著士兵們用身體組成的人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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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杭州城的糧市上,景象截然不同。
陳恪站在臨時搭建的木台上,五品獬豸補服被雨水打濕後顏色更深,襯得他麵容愈發清瘦。
他身後,"大明錢糧交易所"的金字匾額在陰雲下依然耀眼。
"諸位父老!"陳恪的聲音清朗如鐘,穿透雨幕,"今日起,官倉糧食按五錢一石發售,每人限購三鬥!"
台下百姓的歡呼聲如山呼海嘯。
一個白發老嫗顫巍巍地捧著銅錢,淚水混著雨水流進皺紋裡:"青天大老爺啊..."
徐渭撐著油紙傘擠到陳恪身邊,青衫下擺濺滿泥點:"子恒,剛收到消息,周記糧行也開始拋售存糧了。"
陳恪嘴角微揚:"多少價錢?"
"七兩。"徐渭冷笑,"還做著春秋大夢呢!"
木台下方突然騷動起來。
人群如潮水般分開,讓出一行錦衣衛——趙誠按刀在前,身後跟著風塵仆仆的常樂。
她杏紅色的鬥篷已經濕透,發髻鬆散,卻掩不住眼中的光彩。
"恪哥哥!"常樂三步並作兩步跳上木台,珍珠耳墜隨著動作輕晃,"俞將軍的戰船還在卸糧,足夠全城吃兩個月!"
陳恪握住妻子冰涼的手,觸到她掌心磨出的繭子。
知乎問題《如何判斷妻子是否真愛你》下的神回複閃過:【當她為你冒險時】。
"樂兒辛苦了。"他輕聲道,指尖拂去她臉頰上的雨珠,"先去換身乾衣裳。"
常樂卻搖頭,從懷中掏出一本濕漉漉的賬冊:"這是各倉驗收數目,你看..."她突然壓低聲音,"陸明遠那邊?"
陳恪目光掃過遠處茶樓窗口——那裡,陸明遠肥胖的身影正死死盯著這邊。
兩人的視線在雨幕中相撞,仿佛能迸出火星。
"不急。"陳恪接過賬冊,聲音輕得像片羽毛,"現在顧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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