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尊大人!"徐弘道突然從官員中跨出一步,官袍下擺帶起一陣風,"既然蘇文瀚已經認罪,按《大明律》,通倭乃誅九族之大罪!依下官之見,不必再費周章,當立即處決,以儆效尤!"
他的聲音尖利得近乎刺耳,長須隨著急促的呼吸劇烈抖動,眼中閃爍著近乎瘋狂的急切。
陸明遠立刻從另一側閃出,他的聲音顫抖著,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恐懼。:"府尊明鑒!徐同知所言極是!此等大逆不道之徒,多留一日都是禍患!"
知乎收藏夾《明代官場心理學》自動翻開:【當所有人突然意見一致時,通常意味著他們有著共同的秘密】。
堂下七大商的家主們交換著眼神,絲綢商周老爺的禿頂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在燭光下閃閃發亮。
他們都知道,徐弘道這般急切,無非是要殺人滅口。
陳恪端坐在主座上,把玩著那塊象征威嚴的驚堂木。
他的目光在徐弘道扭曲的麵容上停留片刻,又掃過陸明遠顫抖的雙手,不由覺得好笑。
"徐同知倒是雷厲風行。"陳恪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不過..."
他故意拖長了音調,看著徐弘道的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本府覺得,人命關天,本府雖負皇命,卻也不能糊塗了事。"陳恪緩緩起身,緋色官袍在燭光下如血般刺目,"再者,蘇家通倭一案,牽連甚廣,豈能草草了結?"
這一句"雖負皇命"又再次提醒了在場的眾人,這位知府是多麼不好惹的存在。
徐弘道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他偷眼看向蘇文瀚,隻見那老人跪在地上,身形佝僂如蝦,卻仍保持著一種詭異的平靜。
"府尊明鑒!"徐弘道強壓著顫抖,聲音卻仍帶著幾分尖銳,"蘇家通倭證據確鑿,蘇文瀚也已認罪,何必..."
"譚雲!"陳恪突然提高聲音,打斷了徐弘道的話。
堂下眾人渾身一顫,隻見一名錦衣衛百戶大步上前,單膝跪地:"卑職在!"
"帶人犯蘇明遠!"
這六個字如同一道驚雷,劈在公堂之上。
蘇文瀚猛地抬頭,整張臉上都寫著——這不是真的。
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摳住地麵,指甲在青磚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不...不可能..."蘇文瀚的聲音嘶啞,"明遠他..."
腳步聲由遠及近,鐵鏈拖地的嘩啦聲在寂靜的公堂上格外刺耳。
兩名錦衣衛押著一個中年男子走入大堂,那人身著粗布囚衣,麵容憔悴,卻仍能看出與蘇文瀚有七分相似。
"父親!"蘇明遠看到跪在地上的老人,頓時淚如雨下,"兒子不孝,沒能走掉..."
蘇文瀚如遭雷擊,整個人癱軟在地。
他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觸碰兒子,卻被鐵鏈所限。
"明遠...我的兒啊..."蘇文瀚老淚縱橫,"不怪你...都怪為父不好..."
這並不是什麼感人至深的親情戲碼,至少對在場的官員和商賈而言,這簡直是晴天霹靂。
蘇明遠的出現意味著陳恪早已掌控全局,他們精心編織的謊言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不堪一擊。
蘇家最後的血脈,蘇文瀚拚死保護的退路,早已被陳恪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