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七的清晨,京城籠罩在一層薄霧中。
陳恪站在靖海伯府的門廊下,指尖輕輕撫過腰間玉帶。
初秋的晨風帶著幾分涼意,吹散了他眉間最後一絲睡意。
"姑爺,馬車備好了。"阿大低聲稟報。
陳恪微微頷首,目光掃過庭院中那株已經開始泛黃的梧桐。
三日的休沐轉瞬即逝,今日便要赴兵部上任。
他下意識摸了摸袖中那本《強軍策》——聶豹的心血,也是他此行的指南。
"恪兒。"王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陳恪轉身,見母親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薑湯,"趁熱喝了,秋日晨露最是傷身。"
陳恪接過碗,熱氣氤氳中看見母親眼角的細紋又深了幾分。他仰頭一飲而儘,溫熱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驅散了最後一絲寒意。
"母親放心,兒子省得。"
王氏欲言又止,最終隻是整了整他的衣領:"你父親若在..."
陳恪握住母親的手,輕聲道:"兒子會讓父親驕傲的。"
常樂不知何時已站在廊柱旁,淡紫色的馬麵裙在晨風中微微飄動。
她手中捧著一個錦囊,向陳恪慢慢走來。
"拿著。"她將錦囊塞入陳恪袖中,"裡麵是些潤喉的梨膏糖和提神的薄荷腦。兵部那些老學究最是話多,彆讓他們吵得你頭疼。"
陳恪輕笑,指尖擦過她的掌心:"夫人這是要我去吵架?"
"誰要你去吵架?"常樂白了他一眼,"我是怕你被那些老狐狸繞進去。"
"樂兒。"陳恪打斷她,輕輕捏了捏她的指尖,"我心裡有數。"
馬車穿過晨霧中的街道,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音格外。
陳恪掀開車簾,遠處兵部衙門的輪廓漸漸清晰——一座灰瓦紅牆的建築群,門前兩尊石獅怒目圓睜,簷下"兵部"二字的匾額在晨光中張牙舞爪。
衙門前已站了十餘人,為首的正是張居正。
他一襲靛青官袍,麵容沉靜如水。
見馬車停下,張居正緩步上前,拱手行禮:"陳侍郎。"
陳恪連忙下車還禮:"張前輩折煞下官了。"
張居正嘴角微揚,卻不達眼底:"子恒年少有為,如今與我同掌兵部,實乃朝廷之幸。"他側身引路,"請。"
陳恪隨著張居正步入衙門,目光在迎接的官員臉上一一掃過。
武選司郎中陸九疇站在最前排,麵色紅潤,眼中精光閃爍;武庫司主事梅鶴齡身形瘦削,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冷笑;職方司郎中陶硯卿則站在稍後位置,麵容敦厚,眼中透著真誠。
"這位是武選司陸郎中。"張居正聲音不疾不徐,"掌天下武官選授、升調、襲替、功賞之事。"
陸九疇上前一步,拱手道:"久聞陳侍郎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陳恪還禮,敏銳地注意到陸九疇袖口露出的半截和田玉扳指,品味高雅。
"武庫司梅主事。"張居正繼續介紹,"掌戎器、符勘、尺籍、武學、薪隸之事。"
梅鶴齡行禮時動作略顯僵硬,陳恪卻從他眼中捕捉到一絲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