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舍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徐階的額頭仍緊貼著冰涼的金磚,那聲"臣推舉高尚書為新任兵部尚書"的餘音似乎還在梁間回蕩。
陳恪的指尖無意識地掐入掌心,疼痛讓他保持清醒。
徐階這一招來得太突然——高拱若調任兵部,戶部這個錢袋子就會落入他人之手。
而兵部已有自己和張居正兩位侍郎,高拱去了能有多大作為?
更關鍵的是,徐階是否發現了自己與高拱的秘密聯盟?
陳恪偷眼看向高拱,隻見這位戶部尚書臉上的皺紋仿佛更深了幾分,花白胡須微微顫抖,眼中滿是錯愕。
顯然,高拱也沒料到徐階會來這一手。
而跪地的徐階,這位門生故吏無數的內閣次輔,早已從高拱對陳恪曖昧的態度中嗅出了異樣。
把高拱調到兵部,就是對這位"清流乾將"最直白的考驗!
清流一派,與其說是為信仰而聚集的黨派,不如說是為黨同伐異而組成的團體。
外敵尚在,清流可以團結一致;一旦外敵變弱或者消失,他們自己則會自相攻伐。
嘉靖的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忽然開口:"高卿調任兵部,那戶部尚書一職,該由誰接任?"
這個問題如同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麵。
嚴嵩的白須微微顫動,渾濁的老眼突然亮了起來。
他正欲開口,卻被徐階搶先一步!
"臣舉薦南直隸巡撫趙貞吉,為新任戶部尚書!"
"趙貞吉?"嚴嵩的雙眼瞪得溜圓,聲音裡滿是難以置信,"徐閣老的學生?"
嘉靖嘴角扯出一個詭異弧度的笑。
這個曾被自己刻在柱子上"永不錄用"的次輔徐階,此刻一改往日慈祥的麵孔,竟咄咄逼人起來。
趙貞吉?嘉靖對這個名字有印象。
嘉靖二十一年的進士,資曆不算太深,但能力確實出眾。
南直隸在他的治理下,稅賦連年增長,賬目清晰明了,更遑論前不久的蘇州大捷,趙貞吉同樣有調度之功。
但如此一來,清流一黨在六部中將獨占三席——兵部高拱、戶部趙貞吉,再加上禮部本就是徐階的地盤。
這般勢力,會不會尾大不掉?
嘉靖的指尖在袖中輕輕敲擊,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陳恪身上。
陳恪敏銳地捕捉到了皇帝的眼神。
那目光中帶著詢問,更帶著期待——嘉靖在等他遞台階!
而高拱此時已經從接連兩個重磅消息震驚中恢複過來。
他誤以為徐階是為了壯大清流力量才作此安排,心中不禁為這位"清流領袖"豎起了大拇指。
雖然他與陳恪有秘密盟約,但骨子裡仍自認為是清流一員,而徐階的這番連續操作,顯然已經將明麵上的清流勢力,做到了和嚴黨分庭抗禮的地步。
陳恪正欲開口,但被高拱搶先發聲。
"臣也舉薦南直隸巡撫趙貞吉。"高拱的聲音洪亮有力,"趙孟靜理財有方,南直隸這些年稅賦增長,庫銀充足,正是戶部所需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