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陳謹,雖也恭敬行禮,眼神卻帶著一種近乎癡迷的專注,緊緊追隨著陳恪的一舉一動。
陳恪請三人重新落座,侍女奉上香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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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在茶香氤氳中稍顯緩和,但交談的內容仍是些官場寒暄和考場軼事。
陳恪並未因身份而倨傲,言談間反而透出一種遠超年齡的沉穩和老練,仿佛久曆宦海。
這份氣度,讓殷、梁二人心中那點因陳恪年輕而產生的微妙不適漸漸消散,幾乎忘卻了眼前這位靖海伯的實際年齡。
“說起來,當年殿試放榜前,我也是如坐針氈。”陳恪啜了一口茶,語氣輕鬆地提起往事,試圖拉近距離,“紫禁城的大殿空曠肅穆,丹陛之下,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那份緊張,至今想來,仍覺手心出汗。”
他寥寥數語,便將昔日那個緊張考生與眼前位高權重的伯爺形象奇妙地重合起來,瞬間戳中了三位新科進士此刻最真切的心境——殿試在即,他們心中也正被同樣的緊張和期待填滿。
“座師天縱奇才,殿試奪魁自是水到渠成。隻是……”殷士儋儋斟酌著開口,眼中帶著求教的渴望,“學生等駑駑鈍,敢請座師點撥一二,這殿試應答,可有需要格外注意之處?或是有何關竅?”
梁夢龍也坐直了身體,目光炯炯地看向陳恪。
陳恪放下茶盞,目光在三人臉上緩緩掃過,嘴角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聲音清晰而平靜:“若論關竅,倒也簡單。八字足矣:‘青詞為重,策論次之’。”
此言一出,廳內微微一靜。
殷士儋儋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又迅速展開,但眼神深處那抹屬於實乾派的清高和不以為然,還是泄露了一絲痕跡。
梁夢龍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隨即又有些索然,顯然對鑽研此道興趣缺缺。
他們都明白陳恪說的是實情,是通往嘉靖帝心意的捷徑,但這與他們心中“經世致用”的理想似乎背道而馳。
唯有陳謹,那雙略顯木訥的眼睛,驟然亮了起來!
如同乾渴的旅人發現了甘泉。
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灼灼地盯著陳恪,迫不及待地問道:“座師!學生愚鈍,懇請座師明示,這青詞寫作,有何關竅?如何方能……方能得窺天道玄機,貼合聖心?”
陳恪將三人的細微反應儘收眼底。
殷、梁二人的興趣缺缺在他意料之中,而陳謹這近乎狂熱的求知欲,則正中他的下懷。
他心中那個“甩鍋青詞”的念頭愈發清晰。
他端起茶盞,輕輕撇去浮沫,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對著目光灼灼的陳謹,緩緩開口:“青詞之道,首重心誠,次重玄理。需引經據典,勾連天人,辭藻華美而意境縹緲,字字皆要暗合陰陽五行,句句需得呼應星宿列張……”
陳恪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將青詞寫作的“精髓”——那些看似高深實則空洞的“門道”,用最正統、最符合文人期待的“聖學”話語包裝出來。
他講得並不深奧,卻足夠唬人。
殷士儋和梁夢龍聽得心不在焉,出於禮貌隻能頻頻點頭。
陳謹卻聽得如癡如醉,呼吸都微微急促起來,恨不能立刻掏出紙筆記下。
陳恪的每一句話,落在他耳中,都如同天籟綸音,為他打開了一扇通往“聖意”的神秘大門。
看著陳謹那副全神貫注、恨不得立刻去實踐的狂熱模樣,陳恪心中大定,笑意更深。
這個癡迷學問、心思單純的書呆子,正是他夢寐以求的“青詞工具人”。
隻要稍加引導,日後西苑精舍那些勞心費神的玄虛文章,就有著落了。
“學生謹記座師教誨!”三人再次躬身行禮,齊聲應道,言辭懇切。
但陳恪心如明鏡。
殷士儋儋和梁夢龍的感謝,是禮節性的,是出於對座師提點的尊重。
唯有陳謹那聲發自肺腑的“謹記”,以及他眼中幾乎要燃燒起來的熾熱光芒,才真正將這八個字刻進了骨子裡。
這個書呆子,是真的聽進去了,而且準備在這條“通天捷徑”上,全力以赴。
送走了三位門生,廳堂內恢複了寧靜。
陳恪踱步到窗邊,望著東暖閣方向依然亮著的燈火,心中那份對常樂的牽掛再次湧上。
新科進士們的拜訪如同插曲,而即將誕生的新生命,以及那個用哀怨眼神控訴他的小女子,才是他此刻最深的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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