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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偏頭,避開了陳忱可能用力的方向,同時用另一隻空著的手,輕輕、卻堅定地按住了陳恪欲動的肩膀,示意他停下。
嘉靖低頭看著懷裡依舊沉睡的朱翊鈞,又看看搖籃裡抓著自己胡子咯咯直笑的陳忱,臉上竟露出一種近乎享受的神情:“孩子嘛,天性如此,活潑些好。今日不敘君臣,隻敘家禮。”
“家禮”二字一出,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入巨石!
廳內肅立的嚴嵩、徐階、高拱、張居正等人,無不心頭劇震,瞳孔驟然收縮!
他們飛快地交換著眼神,震驚、疑惑、揣測……種種情緒在無聲中激烈碰撞。
嘉靖卻恍若未覺,他抱著朱翊鈞,目光溫和地看著陳忱,仿佛在回憶什麼,緩緩道:“往年朕有奶兄陸炳,相伴長大,情同手足。今朕的皇孫,也有個同日同時降生的玩伴陳忱,和該如此,甚好,甚好。”
“玩伴”?“和該如此”?
這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如同晴天霹靂,在重臣們心中炸響!這已不僅僅是恩寵,這幾乎是將靖海伯之子抬到了與天家血脈近乎“平等”的地位!
敘家禮?那陳忱豈非也成了“天家人”?那陳恪……這位靖海伯在陛下心中,究竟是何等分量?得信任至此?!
嚴嵩低垂的眼簾下,精光閃爍,手指在袖中微微蜷縮。
徐階麵上依舊恭謹,心中卻已掀起驚濤駭浪。
高拱、張居正等人亦是心思電轉,看向陳恪和陳忱的目光,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複雜與審視。
陳恪更是如遭雷擊,僵立當場。
他萬萬沒想到,嘉靖會說出這樣的話!這“家禮”、“玩伴”的定位,看似溫情,實則是將陳忱,乃至整個靖海伯府,更深地綁在了皇權這艘巨輪之上。
嘉靖似乎很滿意自己這番話造成的效果,又或者是,此刻的他根本不在意臣子們如何想。
他抱著朱翊鈞,又低頭看了看搖籃裡依舊抓著他胡子不放、笑得歡快的陳忱,忽然道:“黃錦。”
“奴婢在。”
“把忱兒也抱起來,給朕瞧瞧。”
黃錦連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將咿咿呀呀的陳忱從搖籃中抱起,遞到嘉靖麵前。
嘉靖竟真的騰出左手,一手穩穩抱著皇孫朱翊鈞,另一手接過了黃錦遞來的陳忱!
左右開弓,一手一個!
這畫麵,瞬間凝固了時光。
威嚴深重的帝王,褪去了龍袍袞服,身著常服,懷抱兩個繈褓中的嬰兒。
一個是他寄予厚望的皇孫,血脈相連;另一個是他倚重臣子之子,卻被他親口賦予了“玩伴”的親近身份。
他微微低頭,看著懷中兩個小生命,素來深邃如寒潭的眼眸裡,此刻竟流淌著一種近乎尋常老人般的慈祥與滿足。
那常年緊抿、透著威嚴與刻薄的嘴角,也罕見地向上彎起一個柔和的弧度。
午後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斜斜地灑入廳堂,為這不可思議的一幕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
空氣裡沉水香的清冷似乎也被驅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屬於“家”的寧馨氣息。
陳恪站在一旁,看著這超乎想象的一幕,心中百感交集。
驚駭、憂慮、警惕……這些情緒依舊盤踞不去。
然而,在這一刻,看著嘉靖那卸下所有帝王心術、純粹享受天倫之樂般的側臉,看著兒子陳忱毫無畏懼地依偎在當今天子懷中,甚至伸出小手去夠嘉靖衣襟上的盤扣,陳恪內心深處,竟也悄然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觸動。
這位史書中權術無雙、冷血自私、將帝王心術玩弄到極致的嘉靖皇帝,此刻,竟也與世間任何一個含飴弄孫的老人無異。
這短暫的、近乎虛幻的溫情畫麵,仿佛穿透了厚重的曆史塵埃與冰冷的權力法則,露出了人性最本真的一抹底色。
裕王朱載坖站在嘉靖身側,看著父皇懷抱自己的兒子,眼中亦是激動與複雜交織。
他偷偷看向陳恪,目光中除了固有的拉攏之意,更添了幾分難以言喻的微妙。
廳堂內一片寂靜,唯有嬰兒偶爾發出的咿呀聲,以及窗外微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輕響。
重臣們屏息凝神,將這震撼人心的一幕深深烙印在腦海。
而嘉靖帝,隻是靜靜地抱著兩個嬰兒,沉浸在這份短暫卻真實的溫情裡,仿佛周遭的一切紛爭與算計,都已離他遠去。
陽光在他花白的鬢角跳躍,這一刻,他不是紫禁城深處那個高深莫測的修道帝王,隻是一個懷抱孫輩,享受著片刻寧靜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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