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門之變後,太子建成、齊王元吉的黨羽被李世民清洗殆儘,連繈褓中的嬰兒都未能幸免;九子奪嫡,太子胤礽被廢,其黨羽或被圈禁,或被處死,或被流放,無一善終;更近的,本朝“大禮議”中,楊廷和一黨倒台,其門生故舊又有幾人能全身而退?
站在權力金字塔頂端的人,一旦落敗,其依附者便是無根的浮萍,是待宰的羔羊。
勝利者絕不會容忍潛在的威脅,更不會給失敗者任何“改換門庭”的機會。
清洗,是鞏固權力、震懾對手的必然手段,是勝利者書寫新秩序的蘸血之筆!
景王之死,無論真相如何,都必將成為這場血腥清洗的導火索!
而陳恪手中這份詳實、客觀、指向“自然死亡”的報告,它的最大受益人,恰恰是即將成為唯一儲君的裕王!
它幾乎完美地洗脫了裕王及其黨羽的所有嫌疑,將嚴黨最後的反撲置於“構陷儲君”的險惡境地!
這份報告,裕王黨會欣然接受,甚至可能暗中推動其傳播。
但嚴黨會接受嗎?那些依附嚴黨、即將被清算的官員會接受嗎?那些與嚴黨利益深度捆綁、害怕被牽連的勳貴、豪商會接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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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絕不會接受!
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質疑這份報告的真實性,攻擊陳恪的立場,甚至可能鋌而走險,製造新的“證據”來翻案!他們會將陳恪視為裕王黨的急先鋒,視為必須除掉的眼中釘!
更讓陳恪心頭沉重的是——嘉靖,能接受嗎?
嘉靖帝,那位剛剛經曆了喪子之痛的父親,那位心深似海、掌控一切的帝王。
他盛怒之下,想要的真的是這樣一個“咎由自取”的結論嗎?
他是否會覺得,這個結論太過平淡,太過“巧合”,不足以平息他心中的滔天怒火和那份被深深刺痛的帝王尊嚴?
一個“咎由自取”的兒子,如何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嘉靖需要有人為此負責!
需要一場足夠分量的血祭,來彰顯皇權的不可侵犯,來告慰他痛失愛子的心!?
陳恪看著燭火下那份即將完成的奏疏,字字清晰,卻仿佛每一個字都在灼燒他的指尖。
他毫無辦法。
作為嘉靖帝此刻最信任、委以重任的臣子,作為親手揭開這層帷幕的調查者,他隻能選擇毫無保留,全須全尾地將這冰冷、殘酷、卻又無可辯駁的真相,呈奉到禦前。
這是他的職責,是他的宿命,也是他在這場風暴中唯一能堅守的底線——對真相的忠誠,對君命的忠誠。
哪怕這份忠誠,會將他推向更猛烈的風暴眼。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胸中所有的壓抑與苦澀都壓下去。
提筆,在奏疏末尾,工整地寫下:“……臣等查勘已畢,據實陳奏。伏乞聖裁。”
落款:臣陳恪謹奏。
擱筆。
燭火跳動了一下,映照著陳恪疲憊而堅毅的側臉。
他望著窗外無邊的黑暗,仿佛看到了即將席卷而來的腥風血雨,也仿佛看到了紫禁城深處,那位帝王接到這份奏疏時,可能出現的任何反應。
他閉上眼,喉結滾動了一下,無聲地吐出幾個字:“陛下,臣……儘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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