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恪縱然聖眷在身,位高權重,但他行事常出人意表,樹敵眾多。
他憑什麼、又為什麼要為了一個已被定性為“罪將”的俞大猷,去硬撼這足以碾碎任何人的巨輪?
這會不會沒救成俞大猷,反而又將陳恪也拖入深淵?
他深知陳恪走到今日不易,更知他心懷大誌,肩扛著開海練兵、強盛大明的重任。
若因自己一時情急,將陳恪也卷入這場無妄之災,他戚繼光萬死難辭其咎!
這份擔憂,如同冰冷的枷鎖,讓他舉步維艱。
他一路疾馳入京,心中卻反複掙紮:去,還是不去?求,還是不求?
但如果不是陳恪,還能是誰呢?
嚴黨?胡宗憲已是嚴嵩門下得力乾將,俞大猷此番遭難,正是嚴黨禦史的彈劾所致!
去找他們,無異於自投羅網,羊入虎口。指望他們“撥亂反正”?簡直是癡人說夢!
更何況,他戚繼光雖非清流,卻也絕非嚴黨嫡係,在那些貪婪成性的蠹蟲眼中,他不過是一枚可用亦可棄的棋子。
拚財力?他戚繼光雖不至於兩袖清風,但多年軍旅,所得俸祿賞賜大多用於撫恤士卒、整飭軍備,哪有餘財去填嚴黨那深不見底的欲壑?
清流?徐階徐閣老,清流領袖,聲名在外。
可那徐府門檻之高,門庭之深,豈是他一個遠在東南、根基淺薄的武將所能輕易叩開的?
徐階行事穩健,乃至圓融,講究的是“謀定而後動”,俞大猷一案牽扯嚴黨、地方督撫,更關乎嘉靖帝的震怒,徐階會為了一個非嫡係的武將,在此時貿然出頭,去觸這個黴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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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繼光心中毫無把握。
況且,清流內部也非鐵板一塊,高拱、張居正等人心思各異,他戚繼光貿然投靠,未必能得其門而入。
所以,戚繼光麵前的路,看似四通八達,其實也隻有一條路——陳恪。
夜色漸濃,寒風如刀。
戚繼光牽著馬,帶著親兵,沉默地走在京城寬闊卻冰冷的街道上。
兩旁商鋪的燈火次第亮起,映照著他剛毅卻布滿風霜的臉龐。
他抬頭望向遠處,靖海伯府那氣派的門樓在暮色中若隱若現。
最終,是那份對俞大猷的兄弟情義,是那份對自身及麾下將士前途的憂慮,壓倒了對連累陳恪的恐懼。
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俞大猷蒙冤而死!他必須試一試!
他解下腰間的佩刀,鄭重地交給身後的親兵隊長,沉聲道:“在此等候,沒有我的命令,不得擅動,更不得生事!”
“將軍!”親兵隊長接過刀,眼中滿是擔憂。
戚繼光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他整了整身上半舊的戰袍,儘管它沾滿塵土,與這京城權貴的華服格格不入,但這已是他此刻能拿出的、代表他軍人身份的全部尊嚴。
他邁開腳步,一步一步,走向那緊閉的靖海伯府大門。
他不知道門後等待他的是什麼。
他隻知道,為了俞大猷,為了麾下將士,也為了心中那份對公道的執著,他必須叩響這扇門。
走到門前,他停下腳步,抬頭看了一眼門楣上高懸的“靖海伯府”匾額,在暮色中泛著幽暗的光澤。
他抬起手,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叩響了那冰冷的銅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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