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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恪帶來的京營精銳和密雲守軍殘部,大多有馬,此刻紛紛上馬,或馱著傷員,或帶著哭哭啼啼的家眷,如同決堤的洪水,湧向南門。
馬蹄聲、哭喊聲、催促聲、傷員的呻吟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片末日逃亡般的喧囂。
陳恪在阿大和趙誠的護衛下,翻身上馬,正要策馬彙入人流。
“督師!且慢!”
石鎮嶽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與決絕。
陳恪勒馬回頭。
隻見石鎮嶽不知何時已解下那身染血的殘破山文甲,隻穿著一件半舊的靛青戰襖。
他身後,跪倒了一片身影——那是他跟隨他多年的親兵副將,以及三百餘名自願留下的傷兵和老卒!他們大多帶傷,有的拄著長矛,有的相互攙扶,但眼神卻出奇地一致,燃燒著一種近乎殉道般的火焰!
石鎮嶽對著陳恪,撩袍跪地,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城磚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督師!密雲軍民撤離,人馬混雜,行動遲緩!韃靼騎兵轉瞬即至!若無人斷後,必遭銜尾追殺,恐……十不存一!”
他抬起頭,花白的須發在寒風中飄拂,臉上縱橫的皺紋如同刀刻,眼神卻亮得驚人,帶著一種視死如歸的坦然:
“末將石鎮嶽,鎮守密雲十餘載!此城便是末將的家!末將的命!今日城破,末將無顏苟活!願率麾下三百死士,據守此城斷後!為督師的計劃,為密雲軍民,爭取一線生機!”
他身旁的副將猛地磕頭,聲音哽咽卻同樣堅定:“末將等願隨將軍同死!請督師成全!”
“請督師成全!”三百餘人齊聲嘶吼,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撼人心魄的悲壯!
陳恪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這跪了一地的身影。
寒風卷起城頭的硝煙和血腥氣,撲打在他臉上。
他看著石鎮嶽那張刻滿風霜、此刻卻平靜得可怕的臉,看著那些傷痕累累、眼神卻無比堅定的士兵,一股難以言喻的熱流猛地衝上眼眶!
誰說大明沒有好兒郎?!
眼前這些,便是頂天立地的漢子!是寧願粉身碎骨,也要為袍澤、為家國爭一線生機的英雄!
他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
他想說“同走”,想說“不必如此”,但理智告訴他,石鎮嶽是對的!
沒有這支決死的斷後,這數千軍民,根本逃不出韃靼鐵騎的追殺!
“石將軍……”陳恪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猛地一勒韁繩,調轉馬頭,不再看石鎮嶽,隻是對著那三百死士的方向,用儘全身力氣,嘶聲吼道:
“弟兄們!保重!來世……再做我大明的兵!”
話音未落,他已猛地一夾馬腹,夜照玉獅子長嘶一聲,如同離弦之箭,衝入混亂的南門人流之中。
阿大、趙誠緊隨其後,如同兩道沉默的影子。
馬蹄踏過破碎的瓦礫,踏過未熄的火星,踏過這座即將陷落的城池。
陳恪沒有回頭。
他怕一回頭,那強忍的淚水便會決堤。
身後,密雲城頭,石鎮嶽緩緩站起身,望著陳恪消失的方向,嘴角竟勾起一絲釋然的笑意。
他猛地抽出腰間那柄跟隨他半生的佩刀,刀鋒在暮色中映出他蒼老而堅毅的麵容。
“兒郎們!”他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升火!備酒!今夜,咱們陪韃靼崽子……好好喝一杯斷頭酒!”
殘陽如血,將密雲城頭最後堅守的身影,拉得老長。
風聲中,隱約傳來低沉而悲愴的歌聲,那是邊塞老卒們最後的絕唱: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歌聲蒼涼,穿透暮靄,飄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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