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而言,陳恪身上所有的“異常”,若放在旁人身上,或許隻是牽強附會的“神異”傳說,但落在陳恪身上,便如同散落的珍珠被一根名為“神啟”的無形絲線完美串聯!
唯有這個解釋,才能融彙貫通這所有不可思議!
陳恪,就是他苦求長生大道數十載,上天賜予他的那把鑰匙!是太祖、成祖跨越時空給予他的指引!
“陳卿!”嘉靖帝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狂熱與不容置疑的命令,“告訴朕!告訴朕實話!你究竟……從何處來?!受何人指引?!那長生大道……究竟在何方?!”
壓力如同實質的巨山,轟然壓向陳恪!
陳恪伏在地上,額頭緊貼著冰冷堅硬的金磚,那刺骨的寒意仿佛要滲入骨髓。
嘉靖帝的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打在他緊繃的神經上。
仇鸞案、太祖托夢……這些被他巧妙利用過的“神跡”,此刻都成了指向他核心秘密的利刃!
他能說什麼?
說自己是來自五百年後的靈魂?
說那所謂的“神啟”不過是後世曆史書上冰冷的文字?說這煌煌大明終將在百年後轟然倒塌?
不!絕不能說!
這秘密一旦出口,帶來的絕非理解,而是滔天大禍!
嘉靖帝對長生的執念已近瘋魔,他隻會將自己視為“奪舍”的妖邪,或是更珍貴的“長生實驗品”!
屆時,不僅自己將永陷囹圄,常樂、母親、幼子忱兒,乃至整個靖海伯府,都將被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這秘密,必須爛在肚子裡,帶進棺材!
然而,嘉靖帝那熾熱到幾乎要將他融化的目光,那充滿壓迫感的質問,讓他避無可避!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在精舍內蔓延。
隻有嘉靖帝粗重的呼吸聲和炭火偶爾的劈啪聲。
時間仿佛凝固。
黃錦屏息凝神,連眼珠都不敢轉動一下,生怕打破這令人窒息的平衡。
終於,陳恪緩緩抬起頭。他的臉上沒有恐懼,沒有憤怒,隻有一種深沉的、近乎悲涼的平靜。他再次深深叩首,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斬斷一切幻想的決絕:
“陛下……”
“臣,無話可說。”
“臣,隻為陛下。”
“臣,隻為大明。”
他的目光落在身側那堆象征著無上榮耀的冠冕袍服上,隨即又垂下眼簾,將所有的情緒深埋眼底。
他維持著叩首的姿態,如同一尊凝固的石像,無聲地宣告著最後的抵抗。
冠冕棄於地,叩首於君前。
秘密藏於心,至死亦不言。
“好!好一個‘隻為陛下,隻為大明’!”嘉靖帝猛地轉身,寬大的道袍袖袍帶起一陣風,險些拂滅了近處的燭火。
他臉上那點強裝的“寬容”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愚弄、被抗拒的暴怒,以及更深層的、對未知秘密無法掌控的焦躁!
“陳恪!你真當朕是三歲孩童,可以隨意糊弄嗎?!”嘉靖帝的聲音陡然拔高,尖銳得刺耳,在精舍內回蕩,“朕問你仇鸞!問你九天雷祖!問你太祖成祖托夢!問你五歲讖語!樁樁件件,環環相扣!天下哪有這般巧合?!若非神啟天授,你一個五歲放牛娃,如何能知‘一條鞭法’?如何能在殿試之前,就洞悉九邊軍情,識破仇鸞通敵?!又如何能在短短數年間,屢建奇功,挽狂瀾於既倒?!”
他一步步走下禦階,沉重的腳步踏在金磚上,發出沉悶的回響,如同戰鼓擂在陳恪心頭。
他停在陳恪麵前,居高臨下,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燃燒著火焰,死死盯著那顆低垂的頭顱:
“朕修道數十載,參悟天機,深知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太祖托夢‘恪守本心’,你便應運而生!你陳恪,就是上天賜予朕,賜予大明的‘異數’!是朕求索長生大道途中,那扇門後的鑰匙!是朕溝通天地神明的橋梁!”
他俯下身,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瘋狂和不容置疑的誘惑:“告訴朕!告訴朕那九天之上是何景象?告訴朕那長生久視的法門何在?告訴朕,太祖成祖究竟給了你何等啟示?!朕乃天子,代天牧民!朕有權知道這天地間最大的秘密!隻要你肯說,朕可與你共享這江山,共享這長生!榮華富貴,萬世尊榮,唾手可得!”
這番赤裸裸的、近乎癲狂的許諾,如同驚雷炸響在精舍之內!
黃錦早已嚇得麵無人色,匍匐在地,連大氣都不敢喘。
共享江山?共享長生?這已不是帝王心術,而是徹底被長生執念吞噬的瘋魔之語!
陳恪的心沉到了穀底。
嘉靖的執念比他想象的更深、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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