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胡宗憲,國之柱石,功在社稷。朕念其勞苦功高,非尋常賞賚可酬。著禮部依製議功,另擇吉日,行冊封之禮,賜爵以彰其功!欽此——”
賜爵?!
這兩個字如同平地驚雷,不僅炸響在陳恪耳邊,更炸得跪在地上的胡宗憲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
就連周圍跪著的總督府屬官、遠處的百姓,也瞬間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驚呼和抽氣聲!
賜爵?!
大明爵位,何其尊貴?非開國、靖難從龍之功,或立下挽狂瀾於既倒之不世奇功者,難以企及!
嚴嵩權傾朝野二十載,位極人臣,也終其一生未能封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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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陛下竟要賜爵於胡宗憲?!
嘉靖帝此舉,何止是大方?簡直是破格!是曠世隆恩!
胡宗憲臉上的震驚隻持續了一瞬,便迅速被他強行壓下,恢複了那副古井無波的表情,隻是微微顫抖的指尖和略顯急促的呼吸,暴露了他內心的滔天巨浪。
他深深叩首,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激動與哽咽,甚至眼眶都微微泛紅,朗聲道:“臣胡宗憲,叩謝陛下天恩!陛下隆恩浩蕩,臣……臣萬死難報!唯竭儘駑鈍,肝腦塗地,以報陛下知遇之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番表演,情真意切,感激涕零,完全符合一位蒙受曠世皇恩的臣子該有的反應。
這是必須有的狀態,是政治正確的表態,否則便是對皇恩的漠視,是取死之道。
“胡部堂請起!”陳恪上前一步,親手攙扶起胡宗憲。
接下來的流程,便是繁瑣的官樣文章。
交接賞賜,記錄在案,禮部官員上前宣讀儀製後續安排……
周圍圍觀的百姓和官吏越來越多,人人臉上都帶著與有榮焉的興奮和驚歎,交頭接耳,議論著這從天而降的殊榮。
陳恪自始至終,並未下令驅散人群,反而樂見其成。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要讓這個消息像風一樣傳遍東南,傳回京城。
喧囂持續了許久許久。
待到一切儀程暫告段落,官員們稍事休息,準備接下來的官宴時。
陳恪看似隨意地走到胡宗憲身邊,仿佛隻是同僚間的寒暄。
他臉上帶著公式化的笑容,聲音卻壓得極低,如同耳語,隻有他們兩人才能聽見:
“部堂,聖上此時……想必正在西苑,翹首以盼您的……謝恩奏折呢。”
他微微停頓,目光意味深長地看了胡宗憲一眼,補充道,聲音更輕,卻字字千鈞:
“此奏折關乎聖眷,關乎東南未來……請部堂,務必仔細斟酌,字字推敲。”
這句話,看似提醒,實則是點醒!
兩人心照不宣。
昨晚的密談早已將一切挑明。
嘉靖帝等待的,絕不僅僅是一封格式化的、充滿諛詞的謝恩表!
他等待的,是胡宗憲親筆寫下的、態度明確、立場鮮明的“投名狀”!是與他嚴黨恩師徹底切割的政治宣言!是向他嘉靖皇帝個人效忠的保證書!
而胡宗憲,在經曆了昨夜的思想巨震與今晨這“賜爵”殊榮的衝擊後,早已彆無選擇。
更何況,他此刻心中所思,已遠超個人生死榮辱。
陳恪昨晚為他描繪的那幅“馳騁海疆、與西夷爭鋒”的壯闊藍圖,已然在他心中生根發芽。
而此刻這“賜爵”的隆恩,更如同為這顆種子澆灌了豐沛的雨露。
他需要權力,需要地位,需要皇帝的絕對信任,才能去實現那一切。
同時,一個更深沉、更隱秘的念頭也在他心底盤旋——若自己地位足夠崇高,聖眷足夠穩固,那麼將來,即便嚴黨傾覆,恩師落難,或許……或許他也能憑借這份影響力,在雷霆之下,為恩師保全一絲生機,哪怕隻是免於屈辱地死去?
此為——不可直中取,隻可曲中求。
胡宗憲迎著陳恪的目光,微微頷首,眼神沉靜如水,一切儘在不言中。
“伯爺提醒的是。”他聲音平穩,朗聲道,“本督即刻便回書房,親筆書寫謝恩奏疏,定不負聖恩!”
他轉身,向著總督府內走去,步伐沉穩,背影在陽光下拉得很長。
奏疏該如何寫,他心中已有決斷。
一場風波,以一場浩蕩皇恩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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