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影子般侍立在門外的阿大應聲而入,躬身待命:“伯爺。”
“傳信給趙誠。”陳恪的聲音聽不出絲毫情緒波動,“閩浙那邊,之前吩咐的事,可以停了。李、王等人的貨船,不必再截了。”
阿大聞言,身形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僵,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愕然!
停了?
在這對方氣焰正盛、己方看似受挫的當口?伯爺這是……要暫避鋒芒?甚至是……認輸?
他跟隨陳恪多年,深知主人心性堅韌,絕非輕易認輸之人。此舉背後,定然有更深層的考量。但即便如此,這道命令依舊讓他感到意外與不解。
然而,阿大終究沒有多問一句,將所有的疑問與不甘死死壓在心底,重重一抱拳:“是!屬下即刻去辦!”
他轉身大步離去,背影卻透著一股壓抑的沉重。
陳恪沒有回頭,依舊望著窗外的雨幕,仿佛能透過阿大離去的背影,看到他心中那份或許存在的誤判——誤以為自己此招是退讓,是認輸。
其實不然。
截貨施壓,是明刀明槍的警告,是逼對方露出破綻的手段。
如今,對方既已赤膊上陣,祭出了“通倭”這等絕殺,再用這等小打小鬨的襲擾,已無意義,反而顯得落了下乘,露了怯意。
罷手,非是退縮。
而是將計就計。
讓對方以為他們贏了這一局,讓他們的氣焰再漲一漲。
漲得越高,將來……摔得才越狠。
棋,才剛剛開始。
是夜,雨勢漸歇,烏雲卻未散,將月光遮得嚴嚴實實,蘇州城陷入一片沉鬱的黑暗之中。
子時剛過,總督臨時衙署後院存放雜物的廂房處,毫無征兆地,猛地竄起一道火舌!
火借風勢,瞬間蔓延開來,舔舐著乾燥的木材,發出劈啪的爆響,映紅了半邊天際!
“走水了!走水了!總督衙門走水了!”
驚呼聲、鑼聲、雜遝的腳步聲瞬間打破了夜的寂靜。衙役、衛兵、附近被驚動的百姓亂作一團,紛紛提桶端盆趕來救火。
火勢看似凶猛,幸而發現尚早,加之近日多雨,空氣濕潤,經過一番撲救,終被撲滅,隻燒毀了一間廂房及部分雜物,並未波及主體建築,更無人員傷亡。
但這場火,起得蹊蹺!
衙署重地,戒備森嚴,怎會無故失火?且偏偏是在這敏感時刻?
阿大臉色鐵青,帶著幾名親信家將仔細查驗了火場廢墟,在焦黑的木料灰燼中,嗅到了一絲極其淡薄、卻絕不屬於此地的火油味!
這絕非意外!而是人為縱火!
他快步來到陳恪的書房外。
陳恪已被驚醒,披衣立於廊下,麵無表情地看著遠處已被撲滅、仍冒著青煙的廢墟。
“伯爺!”阿大單膝跪地,聲音因憤怒而低沉,“火場有異,乃奸人蓄意縱火!此乃挑釁!是否立刻徹查?請伯爺示下!”
陳恪的目光從廢墟上緩緩收回,落在阿大憤懣懣的臉上,平靜無波,仿佛剛才燒掉的隻是一堆無關緊要的枯草。
他輕輕搖了搖頭,語氣淡漠,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
“不必查了。”
“這不過是他們急了,給的另一個警告罷了。”
“想嚇唬我,讓我自己退出江南?”
“嗬……”
他輕笑一聲,轉身步入書房,隻留下一個在昏暗燈籠下顯得愈發挺拔而孤直的背影。
“看來,火燒得還不夠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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