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彥秋挑著眉梢笑:“正是,回去還得寫首《踏莎行》作陪呢。”
“能被東家作詩寫進詞裡,”葛妮難得正經起來,“這輩子的胭脂賬都值了。”這回連她自己都沒發現,聲線裡竟透著股真心實意的豔羨。
待酒肆銅鈴輕搖,四人各自作彆。
林彥秋驅車至府邸,勒韁駐馬於青石階前,正瞥見側門停著輛雕漆雲紋的香車。
“唉!誰說金屋藏嬌是福氣?”他輕歎著拾級而上,果見陳舒窈斜倚在朱漆門扉上,藕荷色對襟衫隨晚風輕顫,露出半截羊脂玉腕。
“小賊兒,可想姐姐了?”她輕踮腳尖,欲挽他臂膀,卻瞥見他懷中藍釉食盒。
“與哪家娘子的私房菜?”陳舒窈眉梢微挑間露出三分促狹。
林彥秋佯咳兩聲:“不過給書房小廝帶的宵食,昨夜批文到漏斷,想他今朝又得熬燈。”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食盒暗鎖,暗忖對門那溫婉女子正倚窗守候,怎奈這等畸戀若被知曉,非但功名儘毀,連帶三尺清白都得葬送。
陳舒窈未察他心事,已拽著他往上林苑緩步,邊走邊捏他耳垂低語:“小賊兒,今宵莫再推脫,奴家自未時起便盼得腿兒發軟……”
話音未落,對門吱呀一聲輕響,引得張思慌忙縮回繡房,恰撞翻描金銅鏡,驚得燭花亂顫。
踏入內室的刹那,陳舒窈已扯過他衣襟,玉手拂在他耳後:“小賊兒,這回總賴不掉了。”
紗帳低垂,檀木大床上雲鬢輕散。
陳舒窈藕荷色紗衣半褪,赤足蜷在軟錦被褥間,指尖摩挲著林彥秋腰間玉墜。雲收雨歇後,青瓷香爐中龍涎香嫋嫋升騰,唯獨掩不住她忽閃的杏眼。
“娘子可是心事重重?”林彥秋指尖輕撚她耳後墜著的金累絲蝴蝶,挑起唇角笑意。
“嗯。”
她像被驚擾的狸奴般弓起脊背,藕臂纏住他腕間沉香珠串,“母親攜了舅老爺來吳城,非要我應下那門親事。我謊稱已有心儀之人,她此刻正等著見上一見。”
話音落時,窗外竹影掃過紗窗。
林彥秋眸底掠過驚鴻,卻隻淡笑:“便見上一見又何妨?”
陳舒窈雙眸驟然生光,雪白藕臂勾住他脖頸:“當真?”語氣裡帶著未褪的嬌喘。
“自然,”他輕撫她鬢邊垂落的鴉青發絲,“既允了你,怎會食言?”餘光卻掃過她腕上被自己咬破的朱砂痣。
“墨卿,是我錯了,”她忽而伏在他肩頭,語聲幽微如蚊蚋,“不該瞞著你編那番謊話。倒不如尋位白身書生假意成親,我便能心無旁騖伺候你。”
“這是什麼渾話!”他忽地翻身,玉墜撞在青瓷杯沿清脆作響,掌心卻隻摩挲過她腰間未褪的緋紅肚兜,“既無人妻妾,何來假意夫妻?”食指輕挑起她頷下玉珠,“你若覺我年少氣盛,便等上兩年。”
陳舒窈喉結微動,剛要啟唇,卻被他扣住下頜輕吻。
窗欞外傳來更夫梆子聲,斷續飄進繡幃。
“我家本就無男丁蔭庇,”她忽然雙手環住他肩頭,斷玉般的鼻音在夜色裡飄忽不定,“要麼尋位寒門舉子許了終身,要麼入仕為官掙個誥命。我前日已托了舅老爺遞文書去吳城舶泊司,下月初七便能領到五品從政司判官的任命。”
語罷,她咬緊唇角,任憑鬢邊金蝴蝶在燈影裡顫巍巍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