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群散去,桐城同僚麵麵相覷,有人暗歎:這官場風雲變幻,稍有不慎便成笑談。
而林彥秋,此刻正蹲在廁所後牆角,對著半坑穢物乾嘔,皂靴上濺了幾點汙漬。
他方才奪路奔來,連茅廁的木門都顧不得掩上,此刻隻能對著月洞窗透進的光,暗自慶幸躲過一劫。
那從女官討來的麻布帕子,此刻正墊在他發顫的膝蓋下,成了最狼狽的憑據。
劉坤領著三位屬官,一路送至展廳外的垂花門前。返身回廊時,瞥見張思正含笑立在太湖石畔,田恒則陰晴不定地撫著袖中折扇,許柯更是麵露驚懼之色,雙目不時向廳內偷覷。
“他娘的,這黃口孺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劉坤暗啐一口,喉結上下滾動,“撫台大人與藩台大人都要禮遇三分,這等排場,活似當年的李東陽下江南!”
他胸中憋悶,如鯁在喉,恰似誤吞了蒼蠅,隻欲作嘔。
甫一進廳,便見林彥秋頂著一頭虛汗,腳步虛浮地踅了回來。
劉坤剛要發作,卻見那小子眼神遊離,顯然是心虛至極。他強壓下火氣,扭頭對許柯道:“許老弟,這廳內悶氣難耐,陪我出去透透風。”
許柯忙點頭應允。
劉坤又衝張思和田恒擺手道:“勞請二位暫勞尊駕,替我周全廳內諸事。我與許兄去會會外頭的商賈。”
說罷,二人攜手出了展廳,直奔東跨院而去,隻留得滿地飄零的桐城宜興紫砂壺名片。
田恒見狀,忙不迭拽住林彥秋的袖子,將他拖到廊下石桌旁。
“墨卿兄,晌午的宴席可有著落?”他壓低嗓音,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紫檀木扶手。
林彥秋瞥了一眼日晷,淡淡道:“離午時還有一刻鐘,田兄何必這般急切?既允諾了足下,自然要保你周全。非但如此,我已遣人去和信銀號遞了拜帖,三日內必教他們擇吉地入試驗田。”
田恒麵露霽色,正欲寒暄幾句,忽見張思立在假山石後,目光如炬地盯著這邊。
他心下大凜,喉結上下滾動:“是否該去向吳大人解釋一二,免得誤會了去?”
林彥秋拊掌大笑:“田兄慮得太多。若因這等小事便遭棄用,那屯田司也非久留之地。不如改投試驗田,屆時還望田兄多加提攜。”
田恒聞聽此言,緊繃的麵容瞬間舒展,放聲大笑:“墨卿既是如此坦蕩,那兄弟便不囉唕了。午宴時分,切記來尋我。”
說罷,田恒拍了拍林彥秋的肩頭,大步走回展廳。
林彥秋望著他背影,慢悠悠踱到張思身畔。
“適才去何處了?撫台大人與藩台大人都來了,點名要見你,你卻蹤跡全無。”
林彥秋整了整快鬆了的皂色長衫,頭上的靛青頭巾被汗浸得發暗,耳垂的銀銅環叮當輕響。
他從客棧後院茅房出來,紅木雕欄邊的青磚地上還留著幾點鞋底泥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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