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間的日光燈突然閃了閃,阿瑤渾身一激靈。她望向窗外,車流像金色的河流,載著無數頂替與被頂替的故事奔向未知的遠方。而馬哥空著的工位上,那盆枯死的發財樹正在空調風中簌簌落灰,像極了被時代揚棄的灰。
阿馬裹著起球的藏青色羽絨服,蹲在b3層消防通道口抽煙。腳邊散落著三四個煙頭,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起,顯示“女兒鋼琴課繳費通知”。
阿瑤的聲音突然從樓梯上方傳來,高跟鞋敲擊水泥地的回聲在空蕩車庫裡格外清脆:“馬哥?您怎麼躲這兒?”阿馬慌忙掐滅煙頭,火星在指尖燙出個紅點:“咳,透透氣。年會上太悶。”
哈哈女士的笑聲緊隨其後,皮質手包拍在阿馬肩頭時帶起一陣香風:“透什麼氣啊,您可是今兒‘終身成就獎’得主。要我說,老板就該把您的保溫杯鑲成金獎杯,裡頭灌滿枸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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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馬摸著後腰的膏藥訕笑:“你們小年輕不懂,這獎啊,就跟錦旗似的——”阿瑤突然打斷:“馬哥,物流園老張頭的事……真不能通融?”阿馬摸出第五根,打火機在寒風中打了三次才燃起火苗:“公司新上的ai排班係統,你當是擺設?老張頭連智能手表都戴不利索,係統給他打的分,比實習生還低。”
哈哈女士突然貼近,香水味讓阿馬後撤半步:“可馬哥您當年……不也幫皮特哥處理過類似的事?”煙灰簌簌落在阿馬磨破的皮鞋尖上。他想起二十年前替皮特哥頂包那次,也是這樣的冬夜,寒風順著領口往骨頭縫裡鑽。“那時候是增量時代,”他吐出煙圈,看它在冷空氣中碎裂,“現在?現在連呼吸都要算kpi。”
阿瑤的馬尾辮在應急燈下泛著青白:“可老張頭女兒的醫藥費……”“所以我才讓他簽自願離職。”阿馬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止咳糖漿的甜腥味在喉間翻湧,“係統給他補償金算的是n+1,我偷偷改成2n。這事要被風控部知道,明年今日就是我的。。。”
哈哈女士突然輕笑,指尖劃過阿馬羽絨服上的線頭:“馬哥還是這麼心軟。當年您頂替表舅時,可沒見您手抖。”阿馬的手突然攥緊,煙頭在掌心燙出焦糊味。他想起表舅跪在拆遷廢墟裡的樣子,孩子圍成圈哭,而他攥著頂替協議,覺得掌心印泥比血還燙。
“所以我現在才要當惡人。”他鬆開手,煙頭墜地時濺起幾點火星,“你們這些小鳳凰,就該在梧桐樹上唱歌,彆學我們老烏鴉,滿嘴都是腐肉味。”
哈哈女士突然掏出手機,屏幕藍光映得她妝容如鬼魅:“馬哥,知道為什麼老板非要上ai係統嗎?他女婿剛從矽穀回來,帶著算法團隊呢。”
阿馬望著車庫儘頭閃爍的出口指示燈,突然笑出聲。那笑聲在空曠空間裡撞出回響,驚飛了角落裡的老鼠。“所以我才說,”他摸出第六根煙,卻不再點燃,“這生態位啊,就跟老鼠洞似的。前頭老鼠剛囤好糧,後頭就有新老鼠來搶窩。咱們這些老東西,要麼當看門狗,要麼成老鼠藥。”
阿瑤突然站起身,高跟鞋在水泥地上跺出脆響:“我要去找老板!”“省省吧。”哈哈女士拽住她胳膊,“馬哥說得對,這局棋裡,咱們連棋子都算不上,頂多是棋盤上的灰。”阿馬望著兩個年輕人消失在電梯間的背影,摸出保溫杯。
枸杞在冷水中沉浮,像極了他們這些老家夥的命運。車庫出口突然湧進冷風,卷起他遺落的煙頭,那點火星在風中明滅三次,終究熄滅在油汙裡。遠處傳來新年倒計時,阿馬數著掌心的止痛藥片,突然想起表舅臨終前的話:“彆讓孩子們走我們的老路。”可這職場江湖,從來都是前人田地後人收,後人收得休歡喜,還有收人在後頭。
阿馬攥著褪色的保溫杯,杯壁燙痕像道猙獰的疤。阿瑤和哈哈女士倚著生鏽的欄杆,實習生小劉突然從安全門後鑽出來,手裡還攥著沒吃完的煎餅。小劉突然開口,碎渣簌簌落在阿馬鞋尖:“馬哥,聽說您女兒在國際學校?每年學費夠在老家買套房了吧?”
阿馬的手指在杯身劃出“吱呀”聲:“所以我才說,年輕人彆急著套韁繩。我當年要是沒頂替表舅,現在指不定在工地當包工頭,女兒連鋼琴鍵都摸不著。”
阿瑤的馬尾辮在風中亂飛:“可您不覺得,婚姻和孩子就像個加速器嗎?逼著人往前跑,連喘氣都像在浪費生命。”哈哈女士突然笑出聲,口紅在夜色裡閃著冷光:“加速器?分明是刹車片!我表姐二胎後,簡曆上直接空窗三年,現在去應聘前台都被嫌年紀大。”
小劉突然把煎餅袋子揉成團,塑料摩擦聲刺得人耳膜疼:“可馬哥不是靠女兒在拚命嗎?要我說,人就得給自己綁個沙袋,不然永遠不知道能跳多高。”
阿馬的後腰突然抽痛,他摸出止痛藥瓶,鋁箔板在指尖簌簌作響:“當年,也以為套了韁繩就能跑贏時代。結果呢?表舅的孩子現在還在工地搬磚,我女兒倒是彈上了鋼琴——可這琴聲,是用我半輩子的腰間盤突出換來的。”
阿瑤突然轉身,欄杆上的積灰簌簌落下:“所以您後悔了?”“後悔?”阿馬擰開保溫杯,枸杞在熱水裡沉浮,“我表舅臨終前攥著我的手說,彆讓孩子們走我們的老路。
等我們這批老家夥被裁了,00後實習生就該給ai當助理了。”小劉突然笑出聲,煎餅碎渣噴在阿馬羽絨服上:“那感情好!等ai接管世界,咱們就躺平當廢柴,讓機器人去卷生卷死!”
阿馬望著遠處cbd的燈火,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琴聲與咳嗽聲在記憶裡重疊。“所以我才說,”他摸出根煙,卻不再點燃,“這生態位啊,就跟老鼠洞似的。前頭老鼠剛囤好糧,後頭就有新老鼠來搶窩。咱們這些老東西,要麼當看門狗,要麼成老鼠藥。”
阿瑤突然蹲下身,平視阿馬渾濁的眼睛:“可馬哥,您女兒在國際學校彈鋼琴的樣子,真像隻小天鵝。”阿馬渾身一震。女兒昨晚發來的視頻在腦海中閃回,琴聲與咳嗽聲在記憶裡重疊。
他摸出止痛藥瓶,鋁箔板在指尖簌簌作響:“所以我才要給她攢嫁妝啊。這年頭,連天鵝都要自己築巢。”
夜風突然卷著沙塵撲來,阿馬眯起眼,看見天台角落裡有隻蜘蛛在結網。蛛絲在風中飄搖,卻始終不肯斷裂。他突然笑出聲,那笑聲在空曠天台撞出回響,驚飛了棲息的鴿子。
“看見沒?”他指著蛛網,指尖被月光照得發亮,“人生就像這蛛網,風越大,結得越緊。可要是沒這風……”他突然噤聲,後腰的舊傷又開始抽痛。
小劉突然把空藥瓶扔向夜空,塑料殼撞在玻璃幕牆上發出清脆的響:“去他的生態位!老子明天就辭職去送外賣,至少能看見太陽!”
阿瑤和哈哈女士同時笑出聲,笑聲在風中碎成無數片。阿馬攥著保溫杯,聽見遠處傳來新年倒計時。他數著掌心的止痛藥片,突然想起表舅話:“彆讓孩子們走我們的老路。”
可這職場江湖,從來都是前人田地後人收。當00後的實習生開始給ai當助理,當95後的姑娘們把“生態位”掛在嘴邊,他這個52歲的老油條,除了攥緊保溫杯,還能做什麼呢?夜風中,蛛網終於結成。阿馬轉身離開天台,背後傳來玻璃幕牆的轟鳴,像極了時代巨輪碾過時,那些微弱卻固執的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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