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天豈人力資源中介公司資金鏈斷了？"阿瑟推開辦公室的玻璃門，手裡捏著一份文件，眉頭皺成了"川"字。
阿索正對著電腦屏幕核對數據，聞言手指停在鍵盤上，緩緩轉過頭："你從哪聽來的？"
"剛和宏遠集團的李總開完會，他們正在考慮開拓其他供應商。"阿瑟把文件扔在桌上，鬆了鬆領帶，"說是圈子裡都在傳這事。"
辦公室突然安靜下來，中央空調的嗡嗡聲變得格外清晰。阿索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二十七樓的高度讓整個城市儘收眼底，遠處天豈公司的大樓在夕陽下泛著金光。
"這消息要是坐實了，我們至少損失三成業務。"阿索的聲音有些發緊。
阿瑟掏出手機，劃了幾下屏幕："你看，天豈的孫昊天昨天還在三亞曬海鮮大餐，財務總監三太前天在內蒙古騎馬，市場部那群人更是在上海外灘打卡。哪像資金鏈斷裂的樣子？"
阿索接過手機，指尖滑動著那些精心構圖的朋友圈照片——藍天碧海間，孫昊天舉著香檳，背後是豪華遊艇；草原上，三太一身名牌戶外裝，笑容燦爛；外灘夜景前，七八個天豈高管舉杯暢飲。
"太刻意了。"阿索眯起眼睛，"所有人同時旅遊？還都這麼高調？"
阿瑟突然笑了："我打賭他們現在正坐在公司會議室，對著地圖選下一個"旅遊地點"。"
與此同時，天豈公司十八樓的會議室裡，孫昊天正用激光筆指著投影上的中國地圖。
"下一個地點定在成都，火鍋、熊貓基地、寬窄巷子，拍照元素足夠多。"他的聲音有些沙啞，眼下掛著明顯的黑眼圈，"財務部的小張，你"去"九寨溝；市場部老王，你"在"峨眉山金頂看日出。"
三太翻著行程表："機票和酒店都訂好了，照片會按時發布。但孫總，我們真的能靠這個撐過去嗎？"
會議室裡十幾個高管齊刷刷抬頭，空氣仿佛凝固了。孫昊天放下激光筆，雙手撐在會議桌上："銀行那邊我已經談妥了，延後三個月還款。隻要在這期間穩住大客戶，新的融資進來就沒事。"
他環視眾人，聲音低沉："現在最重要的是信心。宏遠集團這樣的客戶一旦撤單，其他客戶就會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倒下。所以——"他指了指角落裡正在修圖的年輕人，"把孫總我在三亞的照片再調亮些，顯得陽光更充足。"
第二天清晨，阿瑟刷著手機突然笑出聲："快看，天豈的采購總監"現身"成都了，這火鍋拍得跟廣告似的。"
阿索湊過來看，照片裡熱氣騰騰的紅油鍋底旁，擺著四部不同角度架著的手機。他搖搖頭："這角度選得...生怕彆人不知道是擺拍。"
"但有效啊。"阿瑟劃到下一張，"你看李總剛給這條朋友圈點了讚。昨天他還信誓旦旦說要換供應商呢。"
阿索若有所思："所以現在商業社會的信任，就靠幾張旅遊照片維係了？"
"不然呢？"阿瑟聳聳肩，"人們隻願意相信他們看見的。隻要天豈的人還在到處玩，就說明他們還有錢可燒。"
就在這時，阿瑟的手機彈出新消息提醒。是天豈公司群發的"夏日團建邀請函"，附著一張碧海藍天的背景圖，文字寫道："感謝合作夥伴長期支持，誠邀參加三亞年度答謝會"。
兩人對視一眼，阿索輕笑："看來孫昊天的"旅遊宣傳"進入第二階段了。"
阿瑟正要回複，辦公室電話突然響起。他接起來，表情逐漸微妙。掛斷後，他看向阿索："猜猜誰打來的？孫昊天本人。說想下周約我們吃飯，聊聊"深化合作"。"
"在哪？"阿索挑眉。
"成都。"阿瑟露出玩味的笑容，"他說正好在那邊出差，可以請我們吃最地道的火鍋。"
窗外，夕陽的餘暉為城市鍍上一層金色。在這光影交錯的時刻，商業世界的表象與真實，就如同那精心構圖的朋友圈照片一樣，讓人難以分辨。
三太推開財務部玻璃門時，高經理正在通電話，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見她進來，高經理匆忙掛斷，桌上的財務報表還沒來得及收起。
"聯係好旅遊公司了嗎？"三太單刀直入，指尖在辦公桌上輕叩。
高經理推了推眼鏡："剛聯係了悅途旅遊的阿燕，這是他們合作方案。"他遞過一份燙金封麵的冊子，"按您要求，選了最高端的定製服務。"
三太翻開冊子，三亞遊艇會的照片在射燈下泛著奢華的光澤。她撥通電話按下免提，鈴響三聲後傳來甜美的女聲："您好，悅途旅遊阿燕為您服務。"
"我是天豈人力資源的三太。"她的聲音像浸了冰水，"關於股東旅行計劃，有些細節要確認。"
"三太好！"阿燕的聲音立刻熱情了八度，"高經理剛和我們初步溝通了，不知道貴公司有多少位高管參與？我好安排車輛和酒店房型。"
三太和高經理交換了個眼神。高經理清了清嗓子："實際出行12人，但按20人報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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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傳來鍵盤敲擊聲："明白，那行程安排上...?"
"分三批走。"三太打斷她，"第一批去雲南麗江，第二批海南三亞，第三批內蒙古呼倫貝爾。每批間隔三天，但朋友圈發布時間要控製在同一天。"
阿燕的鍵盤聲停了："啊...這是要...?"
"照片需要體現不同季節。"三太麵不改色，"麗江要雪山背景，三亞要夏日海灘，草原要秋季牧場效果。"
"可這個季節呼倫貝爾已經..."阿燕話說到一半突然領悟，"噢您是說需要...特殊處理？"
高經理插話："後期修圖費用單獨列項，不走公賬。"
電話裡傳來窠窠窣窣的筆記聲。三太繼續道："每個地點要有標誌性建築入鏡，但人物不能重複。麗江古鎮的四方街，三亞的亞特蘭蒂斯，呼倫貝爾的蒙古包..."
"每人需要至少三套不同風格的服裝。"高經理補充，"商務正裝、休閒度假、戶外運動各一套。"
阿燕的呼吸聲明顯急促了："這個...成本會比較高..."
"開發票時分成四家旅行社出單。"三太的指甲在冊子燙金ogo上刮出一道痕，"單張金額控製在五萬以內。"
高經理突然壓低聲音："孫總特意囑咐，要拍到他在遊艇上打電話的照片，背景裡必須有金融中心大樓。"
"遊艇我們包半天夠嗎？"阿燕小心翼翼地問。
"按整天包，但實際拍攝兩小時。"三太合上冊子，"重點是要有不同時段的光線——朝陽中晨跑，午後品紅酒，黃昏垂釣，夜景派對。"
阿燕的鍵盤聲又響起來："明白，我會做九宮格排版的方案給您。不過..."她猶豫了一下，"股東們實際參與嗎？"
辦公室突然安靜得能聽見空調出風聲。高經理的鋼筆在便簽紙上洇出一團墨跡。
"股東們很忙。"三太的聲音像鋒利的刀片，"你們找幾個體型相近的臨時演員，側臉和背影拍攝就行。"
"啊！"阿燕突然驚叫，"那吃飯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