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阿瑤抹著眼淚，平板電腦屏幕亮起客戶發來的語音，"客戶說再不解決訴求就要投訴到總部，我該怎麼辦？"
哈哈女士突然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布滿老繭的掌心："摸到沒？這繭子不是天生的，是三十年端茶送水磨出來的。你總想著用話術堵客戶的嘴，就像用創可貼蓋火山口。"
阿瑤感覺掌心的溫度順著血脈往上竄，燒得她耳尖發紅。她突然明白阿道哥為什麼總帶著保溫杯，裡麵永遠泡著客戶愛喝的茶。不是諂媚，是懂得"人渴了要喝水"這個最簡單的道理。
"去查查客戶檔案。"哈哈女士鬆開手，枸杞在搪瓷缸裡轉著圈，"他女兒是不是在準備藝考？你與其說方案能創造多少收益，不如算算考上美院要花多少顏料錢。"
阿瑤跳下護欄時，運動鞋在水泥地上蹭出火星。她想起阿道哥辦公室掛的書法——"見路不走"，四個字寫得歪歪扭扭，像極了哈哈女士總在打印的草稿紙。
三個小時後，阿瑤抱著整改方案敲開客戶辦公室的門。她沒提條款，沒擺數據，隻是把客戶女兒的畫作投影在牆上："張總，美院附中的學費可以分期付，但顏料費……"
客戶摘眼鏡的動作頓住了。阿瑤看見他鬢角的白發在投影藍光裡泛著銀霜，突然想起阿道哥說過的話："把對方當人看，不是施舍同情，是承認我們都在同一條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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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阿道在電梯間遇見哼著小調的阿瑤時，夕陽正透過玻璃幕牆給她鍍上金邊。他注意到她發梢的紫色染膏褪成了溫柔的粉，像春末最後一朵櫻花。
"搞定啦？"他晃了晃手裡的熱牛奶，包裝盒上印著樓下便利店的ogo。
阿瑤接過牛奶，指尖相觸時像過了電："哈哈女士說，您現在給全公司帶早餐？"
阿道笑了，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他今天沒打領帶，襯衫扣子解到第二顆，露出鎖骨上淡淡的曬痕："不是帶早餐，是給熬夜的程序員留醒神湯，給哺乳期媽媽存母乳的時間，給……"
電梯"叮"地響起，打斷了這段晨光裡的對話。阿瑤看著阿道轉身時揚起的衣角，突然明白真正的帥不是皮囊，是懂得把彆人當人看的溫柔。
後來公司傳言，說項目部有位男神，能用一杯豆漿化解客戶三十年的積怨。隻有阿瑤知道，那個總在茶水間溫牛奶的男人，不過是把哈哈女士的橘子哲學，熬成了日常的煙火氣。
就像天台上的風，永遠不按規章製度吹，卻總能在最恰當的時候，把楊絮吹成春天的雪。
阿瑤把文件袋摔在公園長椅上時，梧桐葉正打著旋兒落進咖啡杯。紙頁間夾帶的裁員通知單簌簌作響，像群垂死的白蝴蝶。
"這已經是第三家毀約的公司了。"她揪著發梢的粉紫色挑染，指甲油剝落的指尖在陽光下像退潮後的貝殼，"他們說好的長期合作呢？說變卦就變卦，人性比六月的天還善變。"
哈哈女士的搪瓷缸在長椅腿邊磕出清脆的響。她今天穿了件墨綠色針織開衫，袖口繡著隻歪歪扭扭的貓頭鷹，倒像是阿瑤的手工課作業。
"善變？"老人突然嗤笑，驚飛了啄食麵包屑的麻雀，"你見過流浪貓嗎？昨天在你腳邊打滾討食，今天就能翻臉抓花你的手。"她從布袋裡掏出半塊發硬的饅頭，掰碎了往草叢裡撒。
阿道就是這時候出現的。他西裝下擺沾著牆灰，懷裡抱著個拆開的快遞箱，裡麵躺著團瑟瑟發抖的玳瑁貓。"客戶臨時改方案，讓我把策劃部整個貓咖主題砍掉。"他放下箱子，袖口隱約露出結痂的抓痕。
阿瑤突然想起上周路過策劃部，看見滿地貓爬架零件和阿道哥蹲在地上拚裝的樣子。當時還笑他"轉行當木匠"，現在才懂那是在預判客戶的"善變基因"。
"所以您早料到會這樣？"阿瑤指著裁員通知單，紙頁邊緣被她揉出毛邊，"就像預判流浪貓會抓人？"
哈哈女士把最後粒饅頭屑扔進草叢："不是預判，是認賬。人性本就寫著"貪婪懦弱"四個字，你非要當情書來讀，不失望才怪。"她突然抓起阿道的手腕，疤痕交錯的皮膚在陽光下像張路線圖，"看看，這就是跟人性硬碰硬的代價。"
阿道笑著抽回手，指甲縫裡還嵌著木屑："所以現在我都備著貓條。客戶要改方案，我就遞上備選；客戶要砍預算，我就拿出縮水版ppt。順應基因總比對抗輕鬆。"
"可對自己……"阿瑤摸著快遞箱裡小貓的腦袋，玳瑁毛下藏著細密的傷疤，"您總說阿道哥自律得像苦行僧，淩晨三點還在健身房舉鐵。"
阿道突然繃緊小臂肌肉，肱二頭肌上貼著張便利貼："這是客戶女兒畫的蠟筆小新，提醒我"舉鐵要適度"。"他撕下貼紙收進錢包，動作溫柔得像在對待情書。
哈哈女士把搪瓷缸塞進阿瑤手裡，枸杞在滾水中浮沉："看見沒？他對彆人順著人性來，對自己反著人性磨。就像這枸杞，明知道泡久了發苦，還不是天天喝？"
"可是愛都有期限……"阿瑤突然哽住，想起手機裡未讀消息的紅點。上周剛互道晚安的曖昧對象，此刻正躺在閨蜜的閨蜜的朋友圈裡，配文是"新晉男友"。
阿道從快遞箱底摸出罐金槍魚罐頭，撬開時滋啦作響："所以我現在隻談"項目合作製"戀愛。期限三個月，到期自動續約或解約，省得糾纏。"他喂貓的動作熟練得像在簽合同，指甲卻掐進掌心留下月牙痕。
哈哈女士突然用拐杖戳了戳阿瑤的小腿："起來，繞著長椅跑二十圈。"見阿瑤愣住，老人從布袋裡掏出測速儀，"我賭你跑到第八圈就會想通，人性這玩意兒，越抗爭越沉。"
當阿瑤喘著粗氣癱回長椅時，夕陽正把雲朵燒成橘紅色。她摸出手機，發現那條朋友圈不知何時被刪除了，取而代之的是條工作消息："下周有個新項目，要年輕有衝勁的策劃。"
阿道正用濕巾給小貓擦爪子，動作輕柔得像在擦拭古董："看見沒？善變是人性，但善變背後永遠藏著未被滿足的貪婪。客戶要砍預算，是因為老板想換新車；你那位"前曖昧對象"突然脫單，是因為他需要戶口本。"
哈哈女士把測速儀塞回布袋，金屬碰撞聲清脆："所以彆跟人性較勁，要像你阿道哥這樣，把彆人的貪婪當導航，把自己的懦弱當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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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死磕自己……"阿瑤摸著跑得發燙的膝蓋，突然想起阿道哥辦公室的沙袋。上次看見他對著空氣揮拳，還以為是在練習防身術，現在才懂那是在對抗自己的惰性基因。
玳瑁貓突然跳進阿瑤懷裡，爪子勾住了她起球的毛衣袖口。阿道笑著解救出那團毛線："所以我現在都穿舊衣服上班。你知道嗎？基因決定人會對新鮮感上癮，但衣服會起球，方案會過時，隻有死磕過的自己永遠新鮮。"
哈哈女士突然把搪瓷缸倒扣在長椅上，褐色的液體在木紋間蜿蜒："就像這咖啡漬，你越擦它越顯眼，不如等雨來。人性善變是老天爺寫的程序，我們這些凡人，能改的隻有自己的運行內存。"
當阿瑤抱著項目計劃書敲開客戶辦公室時，梧桐葉正簌簌落在她發梢。她沒提被砍掉的貓咖方案，而是遞上份"寵物友好辦公區"企劃書，附帶樓下寵物店打折券。
客戶推眼鏡的動作頓住了。阿瑤看見他手機屏保是隻柯基，突然想起阿道哥說過："善變是人性，但貪婪會留下線索。"
後來公司傳言，說策劃部有位女神，能用一份企劃書同時拿下客戶和他家柯基。隻有阿瑤知道，那些看似神奇的"預判"，不過是把哈哈女士的咖啡漬哲學，熬成了日常的煙火氣。
就像此刻她正給玳瑁貓梳毛，阿道哥在隔壁舉鐵，哈哈女士在長椅上喂麻雀。雨又要來了，但這次阿瑤沒帶傘——她終於學會在人性善變的雨季裡，把彆人的貪婪當傘，把自己的堅持當傘骨。
長椅上的搪瓷缸續了新茶，枸杞在滾水中浮沉。阿瑤摸著項目書上客戶新添的批注，突然明白"與自己死磕"不是苦行，而是把人性當鏡子，照見自己基因裡同樣貪婪懦弱的部分，然後笑著說："原來你在這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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