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翠居大殿內,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鉛塊。清虛老道那震天的鼾聲不知何時停了。他僵硬地抱著阿澈,一大一小,四隻眼睛阿澈的兩隻,清虛勉強睜開的一條縫)直勾勾地盯著那扇緊閉的殿門。
門外,翻湧的雲海似乎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攪動,劇烈地翻滾著。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腥甜血氣,混雜著刺鼻的硫磺毒氣和……某種令人靈魂都感到顫栗的暴虐龍威……如同無形的海嘯,穿透了殿門厚重的禁製,狠狠拍進殿內!
玉衡臉色煞白如紙,身體不受控製地微微發抖,死死捂住嘴巴才沒尖叫出來。毛球更是縮成一團黑白毛球,綠豆眼裡充滿了極致的恐懼,瑟瑟發抖地藏在玉衡腳後。
轟隆——!!!
殿門被一股巨力從外麵撞開!不是推開,是撞開!
一道身影如同破麻袋般被狠狠摜了進來,重重砸在光潔的暖玉石地麵上,發出沉悶的巨響!滾了好幾圈才停下。
是雲渺!
但她此刻的模樣,讓看清的玉衡瞬間倒吸一口冷氣,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雲渺身上的靈蠶絲法袍幾乎成了破爛的布條,沾滿了粘稠腥臭的墨綠色毒泥和暗紅的血汙。最觸目驚心的是她的腰側——三道深可見骨、皮肉翻卷的恐怖爪痕,傷口邊緣的皮肉呈現出詭異的烏黑發紫,並且如同活物般不斷蔓延、腐爛,散發出令人作嘔的甜腥腐臭!她的左手更是慘不忍睹,整個手掌連同小臂前半截,皮膚肌肉如同被強酸腐蝕過,呈現出焦黑的碳化狀,隱約可見森森白骨!指骨死死扣著一個布滿了裂紋、散發著不穩定空間波動的玉匣!
她的臉色蒼白如金紙,嘴角不斷溢出帶著黑絲的鮮血,氣息微弱到了極點,仿佛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唯有那雙眼睛,依舊冰冷銳利,如同寒潭深處永不熄滅的幽火。
“渺渺——!!!”玉衡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
“娘親!!!”阿澈也看清了地上那個渾身是血的身影,小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驚恐和無法理解的悲傷!他尖叫著,在清虛懷裡劇烈掙紮起來!
清虛老道抱著懷裡瘋狂掙紮、哭喊的小豆丁,看著地上氣息奄奄、形容淒慘的徒弟,那張寫滿了“我是誰我在哪”的呆滯老臉上,肌肉狠狠抽搐了幾下。那隻勉強睜開的眼睛,瞳孔深處似乎有極其複雜的情緒……極其短暫地……翻湧了一下?驚愕?了然?還有一絲……極其隱晦的……肉疼?
但下一秒,所有的情緒都被更深的、濃得化不開的……鹹魚式無奈和認命所取代。他深深、深深地歎了口氣,那歎息沉重得仿佛承載了整個世界的重量。
“哇——!!!娘親!娘親你怎麼啦!嗚嗚嗚……娘親流血了!好多血!澈澈怕!娘親不要死!”阿澈哭得撕心裂肺,小身子在清虛懷裡拚命扭動,小爪子朝著雲渺的方向胡亂抓著,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瞬間打濕了清虛胸前的道袍。
“吱嘰——!!!”毛球也發出淒厲的尖叫,連滾帶爬地衝到雲渺身邊,小爪子無措地扒拉著她染血的衣角。
“毒……是碧磷毒蛟的蝕骨毒!還有空間撕裂傷!快!丹藥!護心丹!解毒丹!玉衡!快!”白澤虛弱卻急切的意念在雲渺識海中尖叫,但它自身的力量似乎也因剛才那道神光而消耗過度,聲音斷斷續續。
玉衡手忙腳亂地從儲物袋裡翻瓶瓶罐罐,手指抖得厲害,丹藥瓶子掉了一地。
清虛抱著哭得幾乎背過氣去的阿澈,僵硬地站在原地。他看著徒弟腰側那不斷蔓延的烏黑腐毒,又看看自己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豆丁,再感受著殿外那越來越近、充滿了無儘暴怒和毀滅氣息的恐怖龍威那成年毒蛟顯然在瘋狂搜尋偷蛋賊!)……
這位被迫營業的鹹魚師祖,渾濁的老眼裡,終於閃過一絲……極其極其不情願的……掙紮。
最終,那絲掙紮化作了更深沉的認命。
他抱著阿澈,如同抱著一個隨時會爆炸的七彩毒氣彈,極其僵硬、極其緩慢地……朝著地上奄奄一息的雲渺……挪了過去。
每挪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師……師祖爺爺……快救娘親……嗚嗚……澈澈求求你……”阿澈哭得小臉通紅,鼻涕眼淚糊了清虛一胸口,小手指著雲渺,語無倫次地哀求。
清虛終於挪到了雲渺身邊。玉衡正抖著手,試圖將一顆碧綠色的解毒丹塞進雲渺嘴裡,但那恐怖的蝕骨毒氣不斷侵蝕,雲渺的嘴唇都泛著烏黑,丹藥根本喂不進去!
“沒……沒用……毒太霸道了……侵蝕心脈了……”玉衡的聲音帶著哭腔,絕望地看著清虛。
清虛低頭,看著徒弟腰側那觸目驚心的傷口和不斷蔓延的烏黑,又看看自己懷裡哭得直打嗝的阿澈。他那張老臉上,皺紋仿佛更深了。他那隻沒抱孩子的手,極其僵硬、極其緩慢地……抬了起來。
指尖,一縷極其微弱、幾乎看不見的七彩流光……極其極其不情願地……開始凝聚。
顯然,要逼這條鹹魚出手救人,比讓他放棄睡覺還難!
然而,就在清虛指尖那縷七彩流光即將觸及雲渺傷口的瞬間!
異變再起!
“嗚……嗝……”被清虛緊緊抱在懷裡的阿澈,哭得太過傷心劇烈,猛地打了一個響亮的哭嗝!小小的身體隨之劇烈一抽!
緊接著!
噗嗤——!!!
一股溫熱的、帶著濃鬱奶香味的……淡黃色水流,如同開了閘的小噴泉,毫無征兆地從阿澈開襠褲的下方……激射而出!
不偏不倚!
精準無比!
狠狠地……
澆在了清虛老道那剛剛抬起、凝聚著七彩流光的……右手手背上!
以及……雲渺腰側那恐怖爪痕邊緣……正在蔓延的烏黑腐毒之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清虛老道:“……”
他僵硬地低下頭,看著自己手背上那溫熱的、帶著奶香味的淡黃色液體,順著自己乾瘦的手背和指尖……緩緩流淌、滴落……再看看徒弟傷口邊緣,那被童子尿衝刷到的、烏黑腐毒蔓延的速度……似乎……極其詭異地……頓了一下?
玉衡:“……”她拿著丹藥瓶的手停在半空,嘴巴張成了“o”型,徹底石化。
毛球:“吱嘰?”什麼味道?)
就連識海中虛弱無比的白澤,意念都卡殼了一瞬:“……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