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此次潛入柔然,並沒有瞞著沈凜,而且就算他想瞞,也一樣瞞不住。
欽天監氣運池中那尾代表太孫的三色龍鯉,時時刻刻有人守著,一旦離開紫金蓮丈餘,立馬會有術士向皇宮傳信。
但能自保的情況下,沈凜不願約束沈舟太多。
杏仁坊第七戶人家的身份,並無差錯,但宅子的原主人已經被風聞司藏了起來,現在裡麵住的,是溫絮。
拋開雷澤大陣陣眼所在的太極宮,天下再無它處,比此地守衛更加嚴密。
彆說一個鬼鬼祟祟的收瓷商,即便是隻蚊子飛入杏仁坊,都得先查明公母。
割孤走出宅子,輕輕掩好大門,唯恐打攪到太孫妃休息,“陛下寬宏,殿下仁慈,像錢掌櫃這樣安分守己,不曾傳遞過情報的暗線,朝廷大概率不會追究罪責。”
“蒼梧律法,論跡不論心。”
割孤圍著對方踱步,“但老夫有一事不明,汗庭並未脅迫你和你的家人,為何要幫鬱久閭一族賣命呢?”
他補充道:“你的選擇不少,比如跟府衙說明事情原委,配合朝廷抓捕草原諜子,這樣非但無過,而且有功。”
“若你害怕對方報複,也可尋一山清水秀之地,改頭換麵過完一生,隻需遠離大城,柔然便不太可能找到…”
錢明臉色漸黑,雙腿發軟,心臟似乎被一隻大手緊緊攥住。
他想為自己辯解兩句,但聲音剛湧到喉嚨口,又被咽了回去。
割孤受沈舟指點,心境有所改變,否則他才懶得聽對方廢話,給了機會不要,那就去風聞司大牢裡慢慢講故事。
良久後,錢明願賭服輸道:“朝廷早已知曉我的身份?”
割孤搖搖頭,解釋道:“城南茶肆的馮老,是朝廷專門留下釣你們這些暗線的。”
“柔然很聰明,任務連發兩遍,頭一遍派給執行者,過幾日再送馮謙一份,若前者未能完成,則由後者負責托底。”
錢明自嘲一笑,若他一發現蠟丸,立即打開,並選擇執行,就不會被馮老那句“延誤軍情”嚇到,更不會失了分寸,未經調查便踏入杏仁坊。
“不擔心我把你的話泄露出去?”
“隨意。”割孤不著痕跡地朝暗處勾勾手,隨即轉身回宅子,“兩頭押注,隻會兩頭都得罪。”
…
木末城北,一片依山而建的巨大平台上,數百位觀星樓術士正在忙碌。
各類粗細不一的溝壑,縱橫交錯,共同構築出繁複玄奧的軌跡。
單單是陣法的一角,所耗費的珍稀材料便已價值連城。
柔然資源匱乏,為了收集齊,吐賀真與鬱閭穆花了近一個半月四處網羅。狼庭武者,穿梭於各部之間,充當著“鏢師”的角色。
此刻,觀星樓的二號人物,正聚精會神地監督著最後一處陣眼的鋪設。
地粟袁手托羅盤,不斷校準著方位,發出精確的指令道:“左移三分,對!玉髓的朝向必須正對紫微星,誤差不能超過一發之距!”
他抹了把額頭的細汗,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陳葉兩位真乃天縱奇才!此陣宏大精密,環環相扣…”
“尤其是這處節點設計,嘖嘖嘖…居然能將戰場積累的肅殺血氣轉為陣法動力,不僅省下了大量靈材,更平添幾分威力!”
“欽天監…欽天監,不愧是欽天監,確實令我觀星樓汗顏。”
沈舟微微一笑,謙遜道:“先生過譽,此陣能成,離不開殿下的大力支持和觀星樓諸位同道的鼎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