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我正夢見一隻青花瓷瓶在台北的街頭滾動，發出清脆的聲響。醒來時，老張已經穿戴整齊，正用旅館提供的劣質電水壺燒水泡茶。水蒸氣在陽光下形成一道朦朧的光柱，老鄰居坐在光柱旁，戴著老花鏡仔細翻閱那本從收藏家後人那裡得來的航行日誌。
"老吳，你猜我發現了什麼？"老鄰居頭也不抬地說，手指輕輕撫過一頁泛黃的紙，"這本日誌裡提到的c47運輸機，1949年12月23日從南京飛台北那次，運了四箱編號a7到a10的木箱。"
我揉了揉眼睛，從床上坐起來："有什麼特彆的？"
"特彆的是，"老鄰居終於抬起頭，眼睛裡閃爍著少有的興奮，"這四箱東西不在故宮的官方記錄裡。而且..."他翻到日誌最後一頁，"飛行員在這裡用鉛筆寫了行小字："a10箱有異響，落地檢查"。"
老張立刻湊過來："會不會是..."
"彆瞎猜，"我打斷他，"可能是箱子鬆動了。"但心裡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各種可能性——1949年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誰知道那些匆忙裝箱的文物裡藏著什麼秘密？
林文雄準時在九點來接我們。他今天穿了一件淺灰色亞麻西裝，看起來比昨天精神許多。"先去哪兒？"他一邊倒車一邊問，"故宮還是..."
"我想先去看看房子。"我說。
車裡瞬間安靜下來。老張和老鄰居同時轉頭看我，表情像是聽見我說要去月球定居。
"房子？"林文雄從後視鏡裡瞥了我一眼，"吳桑要在台北買房？"
"就是隨便看看，"我故作輕鬆地說，"反正以後還會常來台灣，有個落腳的地方方便些。"
阿美的臉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但我很快把這個念頭壓了下去。我和她之間不會有結果，這點我心知肚明。買房純粹是商業考慮——台北的房價一直在漲，而且如果真能找到那批"南遷文物"的線索，有個固定據點會方便很多。
"我認識幾個房產中介，"林文雄說，"吳桑有什麼要求？"
"老房子，最好是日據時期或者更早的，地段安靜些，最好帶個小院。"
"天母那邊有不少老宅子，"林文雄轉動方向盤，車子駛入忠孝東路，"不過價格不便宜。"
"先看看再說。"
老張一路上欲言又止，直到車子停在一家名為"永安居"的房產中介門前，他才忍不住低聲問我："老吳，你真要買房？咱們這次帶的錢可不夠啊。"
"看看又不要錢，"我拍拍他的肩膀，"再說，萬一撿到漏呢？"
中介姓陳，是個五十多歲的精瘦男人，說話帶著濃重的閩南口音。聽說我想看老房子，他眼睛一亮："正好有個急售的，屋主移民加拿大了，價格可以談。"他從抽屜裡取出一串鑰匙，"天母西路三段，日據時期的老宅，戰後重建過，但主體結構沒動。"
車子沿著中山北路向北行駛，穿過士林區，漸漸駛入綠樹成蔭的住宅區。天母比市中心安靜許多，街道兩旁是高大的榕樹和樟樹，一棟棟風格各異的住宅隱藏在樹叢後麵。
"就是這裡。"陳中介指著一棟灰瓦白牆的兩層小樓。房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但維護得不錯，門前有個十來坪的小院，種著幾株山茶花，正開著豔紅的花朵。
推開鏽跡斑斑的鐵門，腳下的石板路發出沉悶的響聲。陳中介絮絮叨叨地介紹著房子的曆史："1945年建的，第一任主人是日本商人，戰後被國民政府接收，後來賣給了一個上海來的紡織廠老板...三年前現在的屋主買下來做了全麵翻新，水電都重做了..."
我漫不經心地聽著，目光掃過院角的石燈籠和牆上的爬山虎。房子確實老，但有種說不出的韻味。老鄰居已經自顧自地檢查起門窗的木料，手指在門框上輕輕摩挲，像是在與木頭對話。
"可以進去看看嗎？"我問。
陳中介忙不迭地打開玄關門。屋內比想象中明亮，客廳鋪著老式檜木地板，踩上去發出悅耳的吱呀聲。陽光透過和式紙門照進來，在牆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一樓是客廳、廚房和一間和室，二樓有三間臥室和一個書房。"陳中介領著我們在房子裡轉悠，"家具都留下，屋主隻要帶走了私人物品。"
我注意到老鄰居一直沒說話，而是像條獵犬似的在房子裡轉來轉去，不時蹲下來敲敲地板或牆壁。在一樓通往二樓的樓梯下方，他停留的時間特彆長。
"這下麵是什麼？"他指著樓梯下的一個小櫃門問。
"儲物間，放些雜物。"陳中介回答。
老鄰居拉開櫃門，裡麵黑漆漆的，隱約可見幾個舊紙箱。他跪下來，半個身子探進去，不知在摸索什麼。
"這房子多少錢？"我問陳中介，故意提高聲音吸引他的注意力，好讓老鄰居繼續他的"勘探"。
"屋主開價兩千八百萬新台幣，但急著出手，兩千五應該能談下來。"陳中介搓著手說。
這個價格相當於五百多萬人民幣，在北京也就買個普通兩居室，但在台北能買到帶院子的老宅，算是撿漏了。不過我沒表現出來，隻是點點頭："有點超預算，我再考慮考慮。"
這時老鄰居從儲物間退出來，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對我使了個幾乎不可察覺的眼色。我明白他發現了什麼。
"能看看院子嗎？"我轉移話題。
院子比從外麵看起來要大，除了山茶花，還有棵老梅樹，樹下擺著石桌石凳。圍牆很高，私密性很好。老鄰居假裝欣賞花草，悄悄靠近我："樓梯下有暗格，裡麵有個鐵盒子，但鎖著。"
我的心跳加快了。一棟老房子裡的秘密暗格——這簡直像是尋寶人的美夢成真。
"這房子風水怎麼樣？"我故意用閩南語問林文雄，台灣人很吃這一套。
林文雄會意，立刻皺起眉頭："坐向不錯，但院子裡的樹位置不太好，容易招陰氣。得請風水師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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