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隆的雨來得又急又猛。我和老鄰居站在"茂生雜貨店"的屋簷下躲雨,看著雨水在坑窪的路麵上彙成細流。這家位於基隆港附近的小店看起來至少有五十年曆史,褪色的招牌上"茂生"兩個字幾乎看不清了,櫥窗裡堆滿了各種乾貨和日用品,玻璃上凝結著一層水霧。
推門進去,門鈴發出清脆的聲響。店裡彌漫著海產乾貨的鹹腥味和茶葉的陳香,一個佝僂著背的老人正踩著凳子整理貨架。聽到鈴聲,他頭也不回地說:"隨便看,要什麼自己拿。"
"林茂生先生?"我上前一步問道。
老人這才轉過身來。他比阿美的外公還要蒼老,臉上的皺紋像是被海風雕刻出來的,深且硬,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明亮,像是能看透人心。他眯著眼打量我們:"大陸來的?"
我點點頭,取出那把銅鑰匙:"阿美的外公讓我們來找您。"
看到鑰匙,老人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老鄰居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他擺擺手示意沒事,慢慢從凳子上下來:"跟我來。"
他領著我們穿過堆滿貨物的狹窄過道,來到店鋪後麵的一個小房間。這裡像是老人的起居室,一張單人床,一個小茶幾,牆上掛滿了老照片和泛黃的海圖。他從床底下拖出一個鐵皮箱,用顫抖的手打開,裡麵是一疊發黃的文件和一個牛皮紙信封。
"老周那個混蛋,"他咬牙切齒地說,"偷了東西還想獨吞。"他取出信封裡的照片遞給我們,"看看吧,這就是a10箱裡的東西。"
照片上是一個青銅器,造型奇特,像是一個方形的鼎,但四角各有一個獸首,器身上布滿了精細的紋飾。即使透過泛黃的老照片,也能感受到這件器物的精美和厚重。
"這是..."老鄰居罕見地露出震驚的表情,"西周時期的青銅方罍?"
林茂生點點頭:"1949年從南京博物院運出來的,本來應該和其他文物一起進故宮,但老周動了歪心思。"他指著照片背麵的一行小字,"看這裡:"暫存三號倉庫,待清點"。但第二天倉庫就"失火"了,而這件東西卻出現在了老周手裡。"
"他為什麼沒帶走?"我問。
"因為他不敢,"老人冷笑一聲,"這東西有詛咒。傳說它是周天子賜給叛臣的,誰私藏它就會遭殃。"他指了指照片角落裡的一個模糊人影,"這是老周,照片拍完三天後,他就中風了,半身不遂。"
我和老鄰居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懷疑。詛咒之說太過玄乎,但老周突然中風倒是事實——也許是他做賊心虛?
"東西現在在哪裡?"老鄰居直截了當地問。
林茂生從鐵皮箱裡取出一張手繪地圖,和我們從暗格裡找到的那張幾乎一模一樣,隻是多了幾個紅色標記:"就在這裡,基隆港廢棄的3號碼頭下麵有個密室。當年我們幾個知道內情的人建了它,本來是想保護文物不被那些貪官私吞,沒想到..."他歎了口氣,"後來大家都散了,死的死,走的走,隻有我還守著這個秘密。"
"您為什麼不去取出來?"我問。
老人搖搖頭:"我老了,走不動了。再說..."他摸了摸右腿,我這才注意到他走路時有些跛,"1975年我去過一次,差點把命丟在那裡。那地方現在被一群混混占著,當毒品倉庫用。"
老鄰居仔細研究著地圖,突然問:"這個紅叉是什麼意思?"
"通風井,"老人說,"可以直接下到密室,但很窄,隻有瘦子能鑽進去。"
雨停了,陽光透過雲層照進小房間,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我們約定三天後再來,由林茂生安排人帶我們去廢棄碼頭。臨走時,老人突然拉住我的手:"阿美那丫頭...還好嗎?"
"很好,"我有些驚訝,"您認識她?"
"她外公和我是一個部隊的,"老人眼中閃過一絲柔和,"那丫頭命苦,媽媽跟人跑了,爸爸死在工地,從小跟著外公長大。"他歎了口氣,"你們大陸人不懂,我們這些外省第二代、第三代在台灣的處境...既不是本省人,也不被大陸當自己人,像無根的浮萍。"
回台北的火車上,老鄰居一直研究著那張地圖,而我則想著林茂生關於阿美的話。難怪她對那棟房子如此在意——對她來說,那不僅僅是一個住所,更是一個可以紮根的地方。
到台北時已是傍晚。我直接去了天母的新房子,想看看裝修進展。推開院門,我差點認不出這裡——雜草被清理得乾乾淨淨,山茶花和梅樹修剪得整整齊齊,院子裡還添了幾盆綠植和一個石雕小水池。
房子裡傳來電鑽的聲音和工人的吆喝聲。我走進去,隻見幾個工人正在客廳安裝燈具,地上鋪著保護地板的帆布,空氣中彌漫著新鮮木材和油漆的味道。阿美站在梯子上指揮,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頭發隨意地紮成馬尾,額頭上沾著一點灰塵。
看到我,她眼睛一亮,飛快地從梯子上下來:"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進展。"我環顧四周,牆壁已經重新粉刷成柔和的米黃色,廚房換了新櫥櫃,老舊的衛浴設施也全部更新了,"動作真快。"
"都是基本裝修,"阿美擦了擦手,"我想保留老房子的韻味,所以沒做大改動。"她帶我參觀了每個房間,興奮地講解著她的設計理念——主臥用淡藍色調,書房保留原來的紅木書架,廚房增加了一個小吧台...
"這些..."我指著新添的家具和裝飾,"花了不少錢吧?"
阿美的笑容僵了一下:"還好,我有存款..."
"我給你轉一筆錢,"我打斷她,"就當是裝修款。"
"不用,"她固執地搖頭,"我說了這是我..."
"不是給你的,"我柔聲說,"是給房子的。畢竟是我的房產,沒道理讓你出錢裝修。"
她咬著嘴唇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點點頭:"那...謝謝。但我真的有一些積蓄,我茶館雖然生意不好,但這些年也攢了些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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