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一整夜。
庭院裡,那顆歪脖子柳樹在風雨中披頭散發,就像死了老公的梅超風。
門牆頭,嘰嘰喳喳的鳥兒說著讓人聽不懂的話,但能知道它們是在男歡女愛。
雖然已經到了午時,但天青色等煙雨,仿佛是黃昏。
趙昆坐在門檻上,頂著黑眼圈托腮凝眸,而薑潮則在一旁吃紅薯片,吃紅薯乾。
因為地裡的紅薯已經有了收成,所以吃法這一塊,倒是多了些花樣。
不過,趙昆顯然沒心情跟薑潮討論紅薯的各種吃法。
正如嬴政預料的一樣,趙昆自從活動回來後,每日都擔驚受怕,本想著長痛不如短痛,但又怕一去不複回。
畢竟好死不如賴活著。
王賁始終沒給他準確答複,就說始皇帝很生氣,後果很嚴重,讓他要有心理準備。
關鍵是都特麼準備好了,也沒見下一步動作啊!
這就很磨人。
“薑娃兒,你說他們到底怎麼想的?”
視線裡,兩隻鳥兒在互相啄食,實在有些沒羞沒臊,趙昆癟了癟嘴:“明明犯了大錯,卻沒得到應有的懲罰,這好像有點說不過去吧……”
話到這裡,又一臉凝重的道:“我看此事一定有陰謀!”
薑潮嘎嘣嘎嘣嘴,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又嘎嘣嘎嘣嘴,
顯然,他已經聽多了這些話,都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不過,大秦建築集團已經成立了,你的計劃也算成功了一半。”薑潮把薯片和薯乾同時塞進嘴裡,鼓著嘴道:“現在就等著你下一步計劃了。”
“下一步計劃?”趙昆撫摸著幾根絨毛似的胡須,沉吟了片刻,道:“下一步計劃得等老吳把東西帶回來才行。”
薑潮點了點頭:“那就等吧。”
“你那邊訓練得咋樣了?”
趙昆說著,伸手抓了根紅薯乾扔嘴裡,然後朝薑潮道:“新的裝備,我已經在找人打造了,限量100件,多的沒有。”
“100件夠了,反正最後也不過百人。”
“淘汰了這麼多?”
趙昆有些詫異。
薑潮聳了聳肩,忽又想起什麼,朝趙昆道:“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蒙毅那邊已經有了新的線索,還有隊實力不弱的人,在調查我們的蹤跡。”
“倒也挺快的!”趙昆笑了笑,似乎對這個消息並不意外,於是朝薑潮說:“他們要查就儘管查吧,一切按原計劃進行!”
薑潮點了點頭。
正說著,院子外有仆人通報,說阿米奴來了。
趙昆歎了口氣,旋即收拾好心情,朝薑潮道:“你要一起去嗎?”
薑潮站起來看了看天,搖頭道:“雨停了,水泥廠那邊的建造還需要人盯著。”
“好,那你去吧。”
…………
偏廳。
仍舊鼻青臉腫的阿米奴,正盤坐在桌案上,品嘗著王家仆人最新晾曬的紅薯乾。
趙昆走進來,他眼睛一亮,然後舉著紅薯乾,讚許的道:“你們秦國的食物,當真無比美味,這東西要是拿到我們大宛,國王都得來購買!”
“這東西叫紅薯乾,彆說你們國王,連我們始皇帝都沒吃過。”
“啊?”
阿米奴詫異:“連始皇帝陛下都沒吃過?莫非是國寶中的國寶?”
聽到這話,趙昆有些哭笑不得的擺了擺手:“好了,說正事吧!”
“你今天來找我,應該有了決定吧?”
“有了。”
阿米奴點頭答了一句,然後毫無形象的又拿起沒吃完的紅薯乾,放進嘴裡,邊嚼邊道:“我阿庫魯叔叔說,去西域的路上有很多匈奴,很危險,瓷器雖然精美,但沒有在西域賣過,是賺是賠也不知道。”
“所以呢?”
“所以生意很難做啊!”
“………”
聽到這話,趙昆一臉無語。
心說你要想敲竹杠也找個好點的托詞,就這套路,還想壓價?
說什麼路上有很多匈奴,就好像彆人匈奴隻針對你似的!
而且更離譜的,居然說瓷器在西域沒市場?你也不瞧瞧自己舔盤子的嘴臉。
想到這裡,趙昆也不搭話,就禮貌的笑了笑,然後找個位置,坐下喝茶。
似乎感覺到氣氛有些尷尬,阿米奴眼珠子一轉,又主動開口道:“我阿庫魯叔叔還說,你們秦國好像要打仗了,以後生意會更難做……”
“這麼說,國寶換國寶的生意也不能做了?”
“這個很難啊!”
阿米奴一臉為難的樣子說道:“國寶換國寶要冒很大的風險,如果不劃算,恐怕也隻能放棄了。”
“既然如此,那本公子也不勉強。”
趙昆一臉“我理解你”的表情,凝望著阿米奴,認真說道:“你是我的朋友,我理應考慮你的安全,所以瓷器的生意,就交給不是本公子朋友的商人做吧!”
“公子不能這樣。”
阿米奴一聽這話,頓時急了,連忙道:“阿米奴是公子的朋友,哪有不跟朋友做生意的?”
看著阿米奴的樣子,趙昆暗歎了口氣,就這點談判技巧,跟王離比起來都差了一大截,才幾句話就急了,真是單純啊。
搖了搖頭,趙昆朝阿米奴道:“我也想跟朋友做生意,但朋友的安全,我也要考慮周到,所以,你仔細想想,這鬨著生命危險的生意,到底能不能做?”
“能做,咱們就接著談,不能做,咱們就不談,你看如何?”
“這……”
阿米奴停止咀嚼紅薯乾的動作,歪頭想了想,然後望向趙昆:“這個國寶換國寶……公子準備以什麼比例換?”
“遠道而來是客,你是我的朋友,又是大秦的客人,所以你先說個數。”
“公子看起來年紀不大,但做生意比那李源厲害多了!”
趙昆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旋即追問道:“那你準備怎麼換?”
“公子是個爽快的人,說送我瓷器就送我瓷器,拿出的美食美酒,也是阿米奴從沒見過的!”
阿米路沉吟道:“既然公子將阿米奴當朋友,阿米奴也不虧待公子……”
說著,伸出五根手指道:“若公子願意,可用五十件瓷器交換一匹金馬!”
“即使是朋友,我也覺得不公平。”
趙昆笑了笑,搖頭拒絕道:“瓷器在大秦有價無市,想買也買不到,而金馬在大宛多的是,想買有的是辦法買到,兩者一比較,你覺得五十換一,真的合適嗎?”
“瓷器雖好,但不能隻看好壞,不看代價!”阿米奴據理力爭道:“去西域的路很遠,途中損壞不談,還得提防匈奴劫掠,所以五十換一,已經很合適了!”
“你們來往中原多年,怎麼可能沒有秘密通道,所以匈奴之說,隻是托詞罷了,況且瓷器貴重,你們又怎會讓它輕易損壞?”
“可是……”
阿米奴還想辯解,趙昆卻不給他機會,笑著打斷道:“好了,二十換一,能做就做,不能做我就找彆人,我就不信,大秦隻有你一個大宛商人。”
眼見趙昆態度堅決,阿米奴抓耳撓腮,旋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乞求道:“仁慈的公子,您就可憐可憐我吧,二十換一,真的不好做啊!”
“不好做,那就隻能說抱歉了。”
趙昆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阿米奴,不為所動,淡淡的說了一句,然後抬頭望向門外,喊道:“來人,送客!”
“啊?”
聽到趙昆招呼人送客,阿米奴一個翻身爬了起來,連忙道:“公子不送,公子不送啊!阿米奴是朋友!”
“嗬嗬……”
趙昆嗬嗬一笑,旋即朝門外走來的仆人擺了擺手,然後挑眉道:“那朋友……做還是不做?”
“做!”
“多少做?”
“四十如何?”
“嗯?”
“好吧……,二十就二十。”
麵對趙昆的強硬,阿米奴隻能無奈答應:“你們中原人都會做生意,我們大宛人比不上你們,二十換一,我阿米奴做了!”
聽到這話,趙昆露出滿意的笑容:“你以後會為今天這個決定而自豪的!”
“………”
阿米奴雖然有些不解,但並沒放在心上,遲疑了一瞬,又苦著臉道:“這次生意我吃虧了,但我是幫朋友,所以公子要多少金馬,得讓我心裡有個底。”
“這個自然要告訴你。”
趙昆點頭應了一句,然後想了想,追問道:“你準備什麼時候出發?”
“最快也要四月才行,畢竟路上有積雪,不容易趕路。”
“四月的話,我應該能燒製出兩萬件瓷器,那就換一千匹如何?”
“一千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