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江都城的守軍驀然發現,城外隋軍大營的大纛赫然變了。
一麵繡有金邊蟒紋的“秦”字大纛在江風的吹拂下獵獵作響。
雖說整個大隋姓秦的將領不少,但有資格在大纛上繡金邊蟒紋的,有且隻有一人。
毫無疑問,齊王秦昇來了!
這一刻,空前的絕望猶如幽靈一般,迅速籠罩在江都城的上空。
城中的每一位將士都在懷疑,江都城到底還能不能守得住。
尤其是自從那日彭城失守的消息傳到江都之後,王世充便一病不起,至今還昏迷不醒。
沒了王世充這個主心骨,想要守住江都更是難於登天。
此時,看著城外的隋軍正在有條不紊組裝攻城器械,不少守軍將士內心越發茫然,誰都不知道江都城可以堅守幾日,更不知道江都城一旦被攻破,自己將何去何從。
樊文超便是其中之一,他看著城外一台台投石車和攻城雲梯在隋軍工匠手中拔地而起,隻覺得心情一陣煩躁,索性將城頭的軍務丟給副將,自己一個人下城回了府,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說起來,樊文超也算是名門之後。
他的父親不是彆人,正是前民部尚書樊子蓋,一生為官清廉謹慎,不納賄賂,治軍嚴格,乃是大隋有名的能臣乾吏。
大業九年,楊玄感起兵造反之時,正是當時身為東都留守的樊子蓋率軍堅守洛陽,一直堅持到來護兒的援軍趕到,讓楊玄感最終隻能黯然退兵。
大業十二年,他在東都因病去世,楊廣為此悲傷了許久,還下旨讓京城百官到他府上吊唁。
東都百姓聽說了他的死訊,自發為他送葬,人數足有萬人之眾。
因為他之前為武威太守時在當地施行仁政,因此當武威的官吏百姓聽說了他去世了,沒有不痛心疾首的,之後更是在武威各地為他立碑頌德。
這是這些都是屬於樊子蓋的榮耀,到了他的兒子樊文超時,樊家的處境卻是早就大不如前。
因為失去了父親的蔭庇,樊文超不得不主動去討好和巴結宇文化及,靠著宇文化及的庇護,他在朝中倒也能看到混得風生水起。
可在江都之變後,一切都變了。
他雖然從頭到尾沒有參加江都之變,可因為他與宇文化及交往過密,不少人都將他視為宇文化及的同黨。
楊廣雖說沒有治他的罪,卻也從此對他棄之不用,甚至在他率文武百官浩浩蕩蕩返回東都之時,還把他留在了江都,名義上是讓他協助王世充鎮守江都,實則是讓他在江都自生自滅。
麵對如此情況,樊文超隻能選擇投靠王世充,從而讓自己能在江都待得下去。
可他怎麼都沒想到,王世充最終竟然也走上了宇文化及的老路,悍然起兵反叛朝廷。
他樊文超也跟著搖身一變,成為了叛軍的一員。
如今眼看江都就要守不住了,到時候還不知道朝廷會如何處置他們這些附逆之臣。
一想到這些,樊文超的心情就越發煩躁,當即命人給自己送來一壇酒,一個人在房間自飲自酌起來。
或許是因為有酒無菜的緣故,樊文超喝多了隻覺得心裡燒得慌,不僅解不了心中的憂愁,反而讓他更為鬨心。
他也不明白自己看人的眼光為何如此之差,每次都所投非人,害得自己最終淪落到如此地步。
他投靠宇文化及,宇文化及反了。
他投靠王世充,王世充也反了。
眼看父親樊子蓋窮極一生積累的好名聲就要毀在自己這個不孝子手中,樊文超隻覺得胸口堵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