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言舒展著腰肢走出屋門，在院子裡打了一套五禽戲，接過鄭慧遞過來的水盆，簡單的洗漱，鄭慧在一邊笑著說道：“大人這裡的條件真的好，那邊那間屋子還能泡澡呢，今天我幫你燒好水，你洗完了我也洗個澡，我都快兩個月沒洗過澡了。”
範言側過頭好奇的問道：“每個月不是發了梳洗費麼？定好的王記湯浴，每月兩次，你不會把發的牌子賣了吧？”
鄭慧不好意思的笑著，有些難以啟齒般的回複道：“那個，百草藥坊的邱掌櫃，每次我給阿娘買藥，人家都是要麼便宜些，要麼賒欠著，我又沒什麼好回報人家的，送禮我也拿不出適合的禮物，就把浴房發的牌子，送給了邱掌櫃。”
範言一時也不知道該說鄭慧自找的，還是該自責，自己的下屬家裡遇到困難，自己又幫不上大忙，送銀子吧，鄭慧的阿娘自尊心很強，絕不允許鄭慧收受他人的饋贈。
可是自己又不能調整鄭慧的俸祿，也不能派給鄭慧太過繁瑣和有些小回報的事物，家裡有人照顧的情況下，他哪裡分得出身，就是這次，還是老人家以命相逼，才把鄭慧逼出了家門，這國事在老人心裡，比自己的命還重。
看著鄭慧勤快的擔水挑柴，範言也是無語的搖了搖頭，自己這群下屬，各有各的性格，有的性格開朗，有的低調沉穩，有的精於算計，但是共同的一點就是，這些下屬真的是把自己的一切，都融進了景國。
當年南理之行，自己帶著葫蘆邱儲，還有李董幾人，踏水而歌一路南下，在無數次的生死劫難麵前，依然嬉笑怒罵，合縱聯營靠著幾人的嘴皮子和膽識，硬是把南理各國的聯盟攪得一片狼藉。
那時自己等人回到景國，是兩位老相公親自迎出皇城之外，是童國公親自為自己牽馬，那位榮耀和內心的驕傲讓自己久久不能忘懷。
如今，又是在景國的生死存亡之際，自己帶著這些兄弟，又能為景國做些什麼呢？還是要和惜辰好好聊聊，要知道惜辰下步的舉措，自己哪些地方可以配合，哪些方麵可以給京都緩解一些壓力。
範言坐在房門前的台階上，看著下屬們起床忙碌，洗漱過後，小丫頭雲念便一臉笑容，幫著端出來一盆的湯餅，煮好的雞蛋，雪白的饅頭，還有玉娘親手醃製的小菜。
大家也不講究什麼吃飯的禮儀，猶如農家漢子一般，捧著大碗坐在台階上，說說笑笑的開始了下船後的第一頓美食。
昨天範言提前離開，晚上喝的滿身酒氣，根本就沒想到，這一群漢子來到這裡後，居然客套的和玉娘說已經吃過了晚飯，結果大家餓著肚子硬睡了一個晚上。
這一頓早飯，硬是讓這群漢子，吃出了豪邁和壯烈的場景，就連最為清秀的小魚，都吃了四個雪白的大饅頭，還給自己添了一次湯餅，反倒把範言給驚訝住了，一問才知這群人，昨夜沒好意思麻煩人家。
早飯過後，大家分頭行動，範言也是在出門前再三的交代，一切都要以保護自身為重，如今經過齊鈺那一朵蘑菇雲，這時鹿城內外都排查嚴密，所以要想出行，就要小心行事。
等眾人出了院門，範言目送著大家的身影消失在花海的儘頭，才輕輕的掩上門回到院子裡，坐在台階上，抬頭看了看天上湛藍的天空，幾朵閒雲遊蕩，想到京城外那灰蒙蒙的景象，範言又是一聲長歎。
小魚從屋子裡端了一杯茶水，輕手輕腳的來到範言身旁，手扶著台沿坐下身子，把水杯遞給範言：“這是齊公子早早讓人，備在這裡的茶葉和茶具，齊公子說您也愛喝茶，早早就給您備好了。”
看範言接過茶杯，小魚抬頭看著天：“這裡的天好藍啊！大人我聽見您歎氣，您心裡是不是有事情啊？”
範言喝了口茶水，指著天空道：“我是想到如今京都的天空，到處都是灰蒙蒙的，空中飄著城外村莊樹木燃燒的灰燼，將來西邙就是退走了，北方也是一片狼藉了。”
小魚看著天，帶著開解的語氣說道：“我在邊城的時候，每到關外大雪紛飛，關內就知道，西邙人的臨近部落又要扣關了，為了預防部落間的廝殺，所以把矛盾轉化為向外掠奪，二來也是為了讓部族裡的青壯，快速適應戰場，再者也是減緩部族不斷增長的人口，用戰爭消耗一些人，來維持資源平衡。”
小魚講到西邙的情況後，又開始講到關內：“可是他們把矛盾轉到我們身上，就會整合起來開始扣關，每次戰爭兩方都是拿人命，來爭奪城牆上那每一寸的地方，可以說邊城就是一個雙方來回爭奪的糧倉，西邙也曾數次攻進邊城的某一座角城，一番劫掠後快速撤離，那時也會留下滿目瘡痍。可是我們還是要再重新開始修護，重新開始補充兵士，沒有人來得及悲傷，也沒有人會滿身的憤懣和怒火，因為這就是邊城的常態。”
小魚苦笑著看著範言道：“我記得那些商賈和百姓，在西邙人走後，會撲滅家裡的大火，收拾一下狼藉，就算是親人死在了兵禍裡，簡單的草草的掩埋，沒有人會聲嘶力竭的哭嚎，因為這就是邊城，他們的父輩是邊軍，她們的丈夫是邊軍，他們的孩子是邊軍，他們沒得選擇，隻有把淚水擦乾淨頑強的活著。”
範言用肩膀碰了碰小魚：“不想這些了，總有一天景國會強大到四海來朝，再無任何國家可以肆意欺淩。”
小魚笑著看著範言，搖晃著身子道：“我一直都相信，我看到的不多，可是我就在我們這個小衙門裡，就看到了無數和我阿爺一樣，願意為景國付出一切的人，朝堂裡還有兩位老相公和童國公，這樣的擎天巨柱，還有大人呢，我阿爺曾說過，範大人可抵百萬軍。”
範言連忙擺擺手：“可當不得，沒有你阿爺這般的將領，沒有童國公這樣滿門英烈守邊城，哪有景國這些年的休養生息，哪有朝堂上的勵精圖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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