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蟬聲向來要比並州早一陣,此刻在大慈恩寺鐘簷下已密密綴成一片,像無形纖線把新夏釘在天幕上。繼衛所重編、北線輕騎暗調之後,城中最大的動靜卻並非兵事,而是一座將在太學舊址拔地重生的學宮:瀾台學宮。拆卸工匠在破曉時第一鎬鑿碎舊殿趾基,迸裂聲驚起簷影棲鴉,灰屑落在人們發梢上,竟也帶著檀木陳年的溫香。
宮闕式樣由百工院畫工、關中世家遺老與幽州匠師共同敲定:內環三堂、外列四廊,既承西漢雅潔又添並州騎樓爽朗,廊轉處置十八方習武坪,與讀書齋等距,寓“文武相衡”;西北隅再辟石圃水池,用作機關試演與曆算測候;南廊外留百步空地,未來可擴織雉香稻圃、水力車棚,寓“學無終域”。張遼看圖時笑言:“這座學宮像一把橫刀,兩邊各磨一刃。”諸葛亮卻立在圖前搖扇,隻回四字:“正合時局。”若把瀾台諸策視作慣錘重煉之爐,這學宮便是爐前淬火的水槽,淬過後鋼發青,既硬且柔,方能遇陰晴而不裂。
開工之前的三日傍晚,舊太學外仍圍著半圈誦經的士子。他們當中有曾寫“事曹公甚快”卻隨時可換主的高門子弟,也有衣衫斑駁、背古籍卻把書頁翻得雞腳爪一般的寒門貢士。一夜之間—“太學封匾,學宮開建”的消息像捅破的蟻穴,弄得幾家書肆卷軸都漲了一文價。有人蹙眉問:太學尚在,為何冒險拆舊?更有人隅角低聲——“呂布舞戟起家,一朝得勢竟封聖賢讀院?是與士林爭意。”風言一傳,竟也卷出幾縷冷意潛伏簷下。
第五日申刻,拆木場喊停。穿灰袍的老儒周季,懷揣楚水癭木竹簡,領秦、燕、吳三地十數名學官緩緩踏進工地。百工院匠首鄭平正掄錘鑿樁,看見這一列青冠白須,舉錘亦慢一息。周季拱手,不看殘瓦琉璃,卻徑直走到最中央未拆舊碑前。碑高九尺,刻“太初教典”四字,下列漢儒姓名。歲月淬得碑麵生霜青,字凹處卻仍鋒銳。他不動聲色,在碑基踞地而跪,顫聲讀《學令》新條第三十二條:“舊典可拆基,不可拆名碑;碑為記,不為廟,學宮學子當朝夕撫摩。”讀罷,他以老指在碑側重描一筆,墨線未乾,已浸石紋,像一枚滴血棲石。
旁觀士子這才明白——拆太學並非棄師儒,而是要把碑根留作心柱,使新的講堂、義學、武學皆圓轉其旁。呂布隨後至,拄著那柄斑駁舊犁,將犁鏵抵在碑基與地氣之間:“碑若心,犁若胃,心求誌,胃求生。士子隻高談誌向不下田,犁便饑;農人隻知壟畝不識字,心便空。今日學宮要把兩者拴成一身。”說罷,他令人於碑側插兩麵旌旗:一青一黑。青旗繡“文策”,黑旗繡“武策”,旗尾又各綴白絲,寫“稼”“工”二字。四字並列,被夏風鼓動,端的是文不壓武,武不蔽稼,稼與工相輔,像四股麻繩縛成一股。
自此役後,東市與西市對新學宮的風言驟散——那黑白旗同飛的情形激得市井小民拍掌,士子也嗅出不同:此所或者真非雕梁畫棟的舊講席,而是一座大熔爐,能把讀卷與布陣、拋磚與磨劍煉成一條脈絡。
動工第四十日清晨,大木梁合攏禮。工匠把十丈桁梁推進榫槽,鼇魚梁枋上纏著新割的青藤與龜甲紋銅扣,象征“文在鱗甲,武在骨節”。梁將就位,諸葛亮提梅枝墨筆寫“大智”二字於中脊,呂布執鐵錐將字跡輕輕鍥鑿――火星迸裂,木香與鐵腥交合,濃似酒糟。鞭炮聲中,一條輕鐙騎隊衝進新立堂廊,與一列稻田水車推犁車迎麵錯開;蹄聲與軲轆叩擊地麵,剛好擊出二十四下,像兩道相互接力的鼓點,提醒學子們:此處並非書卷獨尊,亦非刀兵為王,而是要把汗珠與墨痕攤在同一張試卷上。
開堂之日,人潮彙作江河。第一堂“文策”授《律典總綱》,周季自坐主講;府學寒生與漕卒並肩,讀到“民功可入官籍”時,漕卒先喊一聲“好”,寒生頰紅卻也舉手問稅折之法,兩人相視,相視而笑。第二堂“武策”教輕鐙與桅燈旗號,張遼踞案擲三枚槍鏃,鏃點落處不偏不倚排列“人、法、兵”三字;幽州騎士與荊南稻農一同練體標,騎士勸稻農練腕骨,稻農教騎士辨草毒,彼此相拱。第三堂“稼工”聽鄭平講踏車齒輪如何傾斜承水,講到高潮,他竟揚手撥過桌上銅偶,讓一顆齒珠滾下模型,正撞在火荒犁紋口,銅聲清脆,滿堂皆笑。
夜幕合宮鐘,學宮懸起百盞寒油燈。讀齋、試坪、練弩廊、機關水圃都有柔光搖曳。呂布踱步內廊,止於碑前。碑旁枯井早棄,今夜卻被學宮小廝投下一枚燈漂。井底水麵倒映碑字與燈焰,仿佛一軸古卷逆卷到深處,又在光裡湧出新波。諸葛亮執扇立側,輕聲:“碑有名,井有影。將來若有滿井之水,便把此影送上天幕。”呂布點頭,目光掠過遠處訓武坪上少年們舉槍的剪影:“到那時,星子也要學寫字,寫律,寫田,寫刀。”
風輕如紗,卻裹著嶄新木梁的溫潤與鐵器鍋口的冷意在院落回旋。那是建學宮的最後一夜,也是學宮、義學與武學首次同燈並亮的夜。無人敢說它一日之後能寫下何等恢宏篇章,正如無人能料折彎閘口的水會把麥香與鐵鏽衝到何方。然隻要燈焰在井底有影,碑刻在新殿有心,犁口在風雨裡有力,關中的槐葉、江夏的鹽花、幽州的輕鐙、荊楚的稻秧就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課堂,在宏闊夜幕上為瀾台寫下一行行微小卻永不枯朽的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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