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之地,地扼荊州東南,水繞三麵,號稱“江襟山帶、甲於南楚”。
暮春初雨,萬樹低垂。黃祖府邸外山雨潺潺,苔石鋪階,一匹輕騎自外急入,馬未停穩,騎者便翻身滾落,半跪而呼:
“急報——呂布輕鐙軍夜掠江夏鬆林,並留竹簡挑釁!桅燈使團亦已入城,江北渡口出現商路變價,疑為其布政前兆!”
廳中一時寂然。
高坐之人正是黃祖,年過五旬,髯已花白,頭戴黑貂冠,甲衣未脫,麵色陰沉如雨後潮石。他身側坐著蔡氏兄弟來使,正細品茶香,此刻杯中水未涼,臉色卻已變青。
“呂布之人,怎敢突我江夏!”
黃祖拍案而起,沉聲震廳,“十日前不過雁門破關,昨日北風初止,今夜便已入我後堂——是視我江夏如無物!”
蔡使輕聲抬眼:
“黃將軍莫急,此事……未必是戰事。或許隻是瀾台之試探,抑或是……”他停頓一下,語氣放輕,“試探荊州儲君之意。”
黃祖一愣,隨即冷笑:
“劉家那幾根病枝,誰敢挑大梁?”
廳後簾動,內室走出一人,年不過三旬,眉目肅正,身著素袍,佩長劍,一步三分氣勢。
“黃將軍若不信,可問問此人——江夏劉琦。”
黃祖微驚,轉身拱手:“原來劉將軍在此。”
劉琦沒有寒暄,徑直取起桌上竹簡,目光一掃,拂袖冷道:
“‘燈照無主’四字,豈止挑釁?是試刀,是探脈,是昭告天下,荊州無人!”
“若我們不動,呂布便動;若我們不爭,荊州便亡。”
蔡瑁之弟蔡和緩步而前,語帶揶揄:
“劉將軍此言,未免太重。荊州尚有表公,襄陽尚有瑁兄,江夏有黃將軍,豈會無人?”
劉琦冷笑一聲:“表父年邁,兵權旁落;黃將軍久戰疲形,江水已亂;至於你們蔡家——襄陽城是蔡家的不是?”
“你……!”
蔡和尚未發怒,一旁蔡使已起身壓手,語帶風轉:
“罷了。琦將軍若有意守荊,不如向表公請旨,正式定為儲位。”
“屆時各地兵馬自然聽調,呂布雖強,也非不可破。”
此言落地,廳中空氣如霜凝。
黃祖默然,劉琦沉聲道:“你們,是想借我為刀,斬呂布,順便也斬我父兄。”
他緩步走向廳外,披雨而立,回首低語:
“我不會向父請旨,但我會守江夏,破呂布——讓你們知曉,荊州還有‘劉’人,不靠你蔡家。”
……
同一時刻,江夏水麵一隅。
桅燈使團正駐於岸邊商肆,表麵經營紙帛鹽引,實則觀察城中風向。
為首者姓顏,是瀾台東策司中人,慣於以商亂政。他在帳中對一副鹽價圖推敲片刻,隨手點燃其中一條線索,歎息:
“江夏水鹽變價,米價反降,劉琦出手了。”
旁人道:“是要撤?”
顏東策卻搖頭:“不撤,反而要再送一封簡子,送入襄陽。”
“送給誰?”
他笑了笑,望著東水儘頭的江心塔:
“送給劉琮。”
襄陽。
劉琮正在城樓上觀雨,手中書卷翻到半頁,風起處,一隻紙鳶跌落在城簷角。他蹲身撿起,紙麵寫著五字:
“荊無主,你可主?”
劉琮手指一頓,眼神波瀾未起,心中卻似響起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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