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卷著細雪掠過雁門關。
大宋使臣的馬車碾過結冰的官道,車輪與凍土相撞發出刺耳聲響。
為首的禮部侍郎王勉縮在車簾後,十指死死攥著錦緞封皮的降書,掌心滲出的冷汗早已將“臣趙佶”三字暈染得模糊不清。
王勉透過冰花斑駁的車窗望向遼境連綿的旌旗,喉結不住滾動——
那些繡著蒼狼圖騰的黑幡在風中獵獵作響,仿佛隨時會化作獠牙撕碎使團。
車隊行至遼都十裡外的接官亭。
三百鐵甲遼騎突然從雪原深處殺出,馬蹄踏碎冰麵的轟鳴震得人心肝發顫。
王勉踉蹌著滾下馬車,膝蓋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他身後仆從們慌忙卸下二十四輛滿載的檀木箱,黃金碰撞聲混著綢緞摩擦聲,在肅殺的空氣中格外刺耳。
“這是我大宋進獻的……”王勉話音未落。
為首的遼將突然抽出彎刀挑起他的下頜,刀鋒劃破皮膚滲出的血珠瞬間凝成冰晶。
“趙佶小兒可還記得,三日前被陛下拎下當夜壺的葵花老狗?”
為首遼將冷笑,刀尖指向箱籠裡璀璨的夜明珠,“這些破爛,夠買你等項上狗頭嗎?”
使團眾人齊刷刷伏地,額頭貼著刺骨的雪地。
王勉抖如篩糠地展開降書,聲音比北風更抖:
“歲貢白銀三百萬兩、絲綢十萬匹、精鐵五千噸……開放邊境十二處榷場,遼商可免稅通行;
更願尊大遼為上國,大宋皇子入遼為質……”
王勉不敢抬頭,卻能感受到遼軍森冷的目光如箭,穿透他繡著雲紋的官袍,直刺顫抖的脊梁。
暮色漸濃時,最後一箱翡翠屏風被抬進遼營。
王勉望著轅門上高懸的遼帝蕭峰畫像——畫上的蕭峰眼神如鷹,腰間降龍十八掌的掌印在夕陽下泛著血光——
王勉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的血沫,轉眼就被風雪掩埋。
暮色給遼都上京的巍峨宮牆鍍上一層暗紅。
趙福金踩著雪白貂皮軟毯疾行,發間九顆渾圓東珠隨著步伐輕顫,映得她瓷白臉頰泛起溫潤光澤。
這位大宋貴女出身的妃子眼尾微翹,杏眸含春水,緋紅襦裙上金線繡就的並蒂蓮在燭光中流轉,宛如將江南煙雨裹進了遼宮。
轉過九曲回廊時,蘇星河與涵穀八友抱著珊瑚樹、夜光杯等西域貢品緊跟其後。
卻見皇後阿朱倚著鎏金纏枝蓮屏風。
阿朱一襲月白契丹長袍,烏發半挽成回鶻髻,額間點綴的藍寶石在燭火下幽幽發亮。
纖長手指捏著金線,正將蒼狼圖騰繡入玄色龍袍。
阿朱眼尾淚痣隨著專注的神情輕輕顫動,整個人散發著如春水般溫柔又堅韌的氣息,恰似塞北草原上最皎潔的明月。
“阿朱妹妹!”
趙福金急促的聲音驚落廊下冰棱,她撲過去攥住阿朱微涼的手腕,腕間的和田玉鐲相撞發出清響,
“陛下孤身潛入大宋皇宮,與那葵花老祖生死相搏!”
話音未落,珠簾突然叮咚作響,貴妃李青蘿捏著鎏金鏤空手爐款步而來。
她身著海棠紅織錦襦裙,眉間朱砂痣豔若滴血,柳眉微蹙,眼波流轉間帶著江南女子的柔媚。
李青蘿鬢邊斜插的珍珠步搖隨著步伐輕晃,似要將滿腹憂思都搖落出來。
“可傷著了?”
李青蘿聲音發顫,素手撫上心口,鎏金手爐的暖香混著她發間的茉莉香撲麵而來。
“我新得了千年人參,快著人送去……”
三人對視的瞬間,眼中皆是化不開的擔憂。
三女此刻心都係在蕭峰那遠在大宋的身影上。
周遭華貴的宮室、奇珍異寶,都抵不過蕭峰平安歸來的一句訊息。
大遼樞密院深處,青銅風鈴突然發出刺耳急響,驚飛簷下棲著的寒鴉。
天山童姥白嫩如女童的手指驟然收緊,將檀木軍機案上的兵符攥出幾道月牙形凹痕。
紫貂官袍下天山童姥嶙峋的肩骨微微顫抖。
她發間銀絲隨著急促呼吸輕晃,唯有眉間朱砂痣在蒼白麵皮上豔得驚心。
“陛下單掌震碎葵花老祖!”
密探話音未落。
天山童姥猛地起身掀翻案幾,沙盤裡的兵俑嘩啦啦傾倒。
記憶如決堤洪水漫過心田——
兩年前她因為天上地下唯我獨尊功的後遺症回到年幼時的六歲,又遭李秋水暗算身受重傷。
是陛下蕭峰連夜踏碎百裡雪原,將千年人參碾成藥汁一勺勺喂進她口中。
當時蕭峰握著她瘦弱的手為她輸送內力,掌心的溫度透過經脈灼燒著每一寸冰冷的血肉。
“好!好!好!”
天山童姥連道三個“好”字,嫵媚的眼眶泛起水光,枯枝般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鬢角——
那裡還留著當年蕭峰為她包紮傷口時,指尖拂過的觸感。
狼頭金牌撞在紫銅火盆上,濺起的火星照亮她嘴角罕見的笑意,比天山之巔融化的春雪更柔軟。
小小的脊背突然挺直,天山童姥抓起案上的玄鐵令箭擲向空中,寒芒劃破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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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我將令!邊境守軍即刻增調三萬鐵騎!”
天山童姥沙啞的命令聲裡藏著難以察覺的顫抖,仿佛要將兩年來深藏的牽掛化作護他周全的屏障。
當侍衛匆匆退下,她小心翼翼摸向懷中貼身收藏的帕子,上麵還殘留著蕭峰喂藥時滴落的人參汁液,暈染成永不褪色的溫柔。
禦林軍統領府深處,星宿衛內燭火搖曳如詭譎鬼瞳。
阿紫斜倚在鎏金雕花銅鏡前,烏發高高挽成利落的雙環髻,官帽上的翠羽隨著她急促的呼吸輕輕顫動。
她將鑲滿淬毒倒刺的軟鞭纏在雪白的小臂上,指尖撫過鞭柄處精雕的狼頭紋——那是仿照蕭峰隨身佩刀所製。
"統領!陛下單掌震碎葵花老祖!"
親衛的稟報聲剛落。
阿紫猛然轉身,銅鏡被她撞得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豔紅的丹蔻在燭火下泛著妖異的光,她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攥住親衛的衣襟,眼中迸發的狂熱幾乎要將人灼燒:
"當真?快說!陛下是如何出手的?!"
聽著親衛繪聲繪色的描述,阿紫忽然鬆開手,仰頭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她踉蹌著退回妝台前,抓起桌上的酒壺仰頭灌下,酒水順著下頜滴落在玄色勁裝的領口。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阿紫對著鏡中自己緋紅的麵頰呢喃,指尖輕撫過鏡中倒映的虛幻身影,
"這天下,哪有我蕭大哥辦不成的事?"
忽然,她抄起案上的孔雀翎,對著窗外夜空狠狠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