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薑還是老的辣！”
一個賣藝出身的江湖人，手裡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餅，含糊不清地附和。
“蕭峰不過是仗著年輕氣盛，身體底子好，一時猖狂罷了！”
“待慕容老先生使出真正壓箱底的本事，他定是手到擒來，必敗無疑！”
“對！慕容老先生必勝！”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跟著附和，聲音此起彼伏，漸漸彙聚成一股響亮的聲浪。
有人揮舞著兵器。
有人拍著巴掌。
臉上的恐懼被刻意壓下，隻剩下故作激昂的神情。
仿佛隻要喊得足夠響亮，就能把心底的不安驅散，讓“慕容必勝”的願望變成現實。
這種聲音越來越大，逐漸彙聚成一股主流的聲浪。
仿佛隻要他們喊得足夠響亮，就能讓願望變成現實。
然而，在這片幾乎一邊倒的喧囂中，也夾雜著一些微弱卻堅定的聲音。
那是少數曾受過蕭峰恩惠，或是純粹被其人格魅力和絕世武功所折服的崇拜者。
一個衣衫襤褸的漢子，縮在人群最邊緣的老槐樹下。
破洞的袖口露出發紫的手腕，手裡還攥著半個乾硬的窩頭。
他盯著戰場裡那道白色身影，喉結悄悄滾了滾。
才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低聲道。
“蕭大王……才是真英雄！”
話剛說完，又怕被旁人聽見，趕緊低下頭。
他的手指死死摳著窩頭的碎屑，耳朵卻尖著，不敢漏過戰場半點動靜。
另一個年輕劍客，背著柄斷了劍鞘的長劍，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亂飛。
他的眼睛卻亮得驚人，像燃著一簇火。
聽見有人罵蕭峰，他忍不住往前湊了湊。
他的眼神狂熱得幾乎要溢出來，聲音壓得低卻透著勁。
“你們懂什麼？蕭大王這是遇強愈強！”
“方才慕容老先生那招多狠，他都接下了還能反擊，這等氣魄，你們誰見過？”
“他一定會贏的！”
說罷，還悄悄攥緊了劍柄，指腹蹭過冰涼的劍身，像是在給自己、也在給蕭峰打氣。
不遠處，一個挑著貨郎擔的老漢，悄悄把擔子往身後挪了挪，擋住自己的半邊身子。
他望著蕭峰的方向，渾濁的眼睛裡閃著光。
他的嘴唇動了半天，才對著身邊同樣縮著的小孫子低聲說。
“娃，你看那白衣服的叔叔，當年在咱們村，就是他把山賊趕跑的……”
“他不是魔頭，是好人，是英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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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個穿粗布短打的獵戶，手裡還提著沒來得及放下的弓箭，箭尖上還沾著點獸血。
他皺著眉聽著周圍的罵聲，忍不住哼了一聲。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
“我去年在長白山，差點被熊瞎子拍死，是蕭大王路過救了我。”
“他要是邪人，能救我這素不相識的獵戶？”
“依我看，他比那些隻會嘴硬的江湖人強多了，定能撐到最後！”
但這些聲音剛一出現，立刻就被周圍洶湧的、認定慕容龍城必勝的聲浪所淹沒、斥責。
“閉嘴！你們這些蕭峰的走狗！”
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猛地衝過來，手指幾乎戳到那衣衫襤褸漢子的鼻尖。
他腰間的彎刀被他拽得“哐當”響，唾沫星子濺在漢子破布衣衫上。
“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東西，敢在這替契丹魔頭說話，就不怕被江湖同道亂刀砍死？”
“是非不分的東西！與契丹狗賊為伍，枉為漢人！”
旁邊一個插著雙斧的漢子立刻跟上，斧刃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他一腳踹在地上的碎石堆裡，石子濺得四處都是。
“咱們中原人的仇，被那蕭峰害得多慘！你們倒好，收了他什麼好處，敢在這顛倒黑白？”
“再敢多說一句，我先劈了你們！”
不遠處，一個穿青城山道袍的中年道士，氣得拂塵都甩歪了，臉色漲成豬肝色。
他指著年輕劍客的鼻子怒斥。
“你這後生，年紀輕輕竟這般糊塗！”
“蕭峰是契丹人，殺了咱們多少同道，你竟還說他會贏？”
“今日若不是人多，我定要廢了你這不分忠奸的功夫！”
還有個挎著藥箱的江湖郎，也跟著湊過來起哄，手裡的藥杵攥得緊緊的。
他的語氣裡滿是鄙夷。
“我看你們是被蕭峰灌了迷魂湯！”
“要麼就是收了他的銀子，要麼就是嚇破了膽，竟幫著外人罵自己人！”
“再敢替他辯解，咱們就把你們綁了，給死去的同道賠罪！”
在巨大的群體壓力和仇恨氛圍下，這些清醒的、崇拜蕭峰的聲音，隻能被迫沉默下去，或隱藏起來，在心中默默為那個白色的身影祈禱。
整個江湖人士的陣營，就這樣沉浸在一種奇異的氛圍中。
一邊是難以掩飾的、對絕對力量的驚駭。
一邊是靠著貶低對手、美化盟友來維持的心理防線和虛幻希望。
他們的目光，死死盯著戰場。
既期盼著慕容龍城那“奠定勝局”的一擊。
內心深處卻又無法完全驅散對那個如同戰神般越戰越勇的身影的恐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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