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乙大人..."那人疼得直抽抽,"他說沙州人信鎮沙使,得讓他們喝了毒水,再說是你們下的藥..."
陳五的手在發抖。他想起沙暴前夜黑麵將官的話,想起乙渾在金鑾殿上的冷笑,現在才明白——乙渾要的不隻是陳五的命,是要讓沙州人恨他,讓鎮沙使的名號變成毒藥。
"押去見文成帝!"王鐵柱吼道,"讓皇帝老兒看看乙渾的狼心!"
"不,"陳五搖頭,"先讓沙州百姓看看。"
天剛亮,陳五就在城門口支了口大鍋,把灰布衫和銅壺擺在前麵。老周頭舉著銅壺喊:"鄉親們!這是乙渾派來的奸細,要毒咱們的水!"
"放屁!"人群裡突然有人喊,"鎮沙使勾結柔然,咱們早該防著!"
陳五望去,說話的是個穿綢衫的瘦子,手裡攥著張紙——是乙渾的密信,上麵寫著"陳五通敵,沙州將亂"。
"大家看!"阿月舉起灰布衫的麵巾,"這是乙渾的暗衛標記!"她又展開那封密信,"這字跡我在平城見過,是乙渾的師爺寫的!"
人群安靜了。康隊長湊過去看:"還真有乙渾的私印!"
"鎮沙使救了咱們的命!"老周頭吼道,"前兒暗河要決堤,要不是張郎和阿月,咱們早被埋沙裡了!"
"對!"豆豆舉著小鐵鍬,"我幫張叔叔挖水渠了!"
瘦子的臉白了。他轉身要跑,被王鐵柱揪住衣領:"往哪兒跑?乙渾給你多少錢?"
陳五望著人群,想起三天前他們舉著火把歡迎自己,想起老周頭蒸的棗饃,想起豆豆的小鐵鍬——乙渾能買通奸細,能撒謠言,卻買不走人心。
"鄉親們!"陳五提高聲音,"乙渾想讓咱們自相殘殺,可咱們沙州人,風裡來沙裡去,最知道啥是真,啥是假!"
人群爆發出歡呼。瘦子"撲通"跪下,哭著招了:"乙渾給了我五十兩銀子,讓我造謠...我錯了!"
阿月從懷裡摸出包棗子,分給周圍的孩子:"甜嗎?"
"甜!"孩子們喊。
陳五笑了。他望著月牙泉,泉水清得能照見雲影,泉邊的柳樹抽了新芽,在風裡搖晃。魚符在腕間暖著,像團不會滅的火,和阿月的銀鐲子碰出輕響。
"走,"他說,"去土地廟,把乙渾的密信燒了。"
土地廟裡,陳五劃著火折子,密信在火裡蜷成灰。阿月對著土地爺的泥像拜了拜:"求您保著沙州,彆讓壞人再來。"
"該保著沙州的,是咱們自己。"陳五說。
出了廟門,正撞見慧明大師。老和尚拎著個食盒,笑眯眯地說:"聽說你們要辦喜事,老衲給送喜餅來了。"
阿月的臉一下子紅了。陳五接過食盒,裡麵是芝麻香的喜餅,還熱乎著。他望著阿月,她的發梢沾著廟前的柳絮,眼睛亮得像月牙泉的星子。
"慧明大師,"他說,"您幫著挑個好日子吧。"
"明日就是黃道吉日。"老和尚笑得更歡了,"月牙泉邊,柳樹下,最是吉利。"
第二天,月牙泉邊搭起了紅綢。老周頭蒸了二十籠棗饃,康隊長的嗩呐吹得震天響,豆豆和招娣當花童,王鐵柱當儐相。陳五穿著阿月繡的紅布衫,阿月戴著銀鐲子,在泉水邊拜了天地。
"一拜天地——"慧明大師喊。
"二拜高堂——"陳五和阿月對著沙州的方向拜了拜,那裡有他們的爹娘,有所有盼著好日子的百姓。
"夫妻對拜——"
陳五望著阿月,她的眼睛裡有泉水,有星光,有他自己的影子。魚符在腕間發燙,像在說:這就是家,這就是根,這就是鎮住所有沙暴的力量。
風卷著柳梢掠過泉麵,蕩起一圈圈漣漪。遠處傳來駝鈴的輕響,是商隊進了沙州,馱著茶葉和絲綢,馱著對好日子的盼頭。
陳五突然明白,鎮沙使的使命從來不是一個人扛著地脈令硬撐,是和阿月係在一起的手,是沙州百姓挺直的脊梁,是所有不肯被沙埋住的心跳。
他握緊阿月的手,在她耳邊輕聲說:"往後的日子,咱們一起種棗林,一起看沙州變綠,一起...活成最甜的樣子。"
阿月笑了,笑聲比棗饃還甜,比泉水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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