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玄鳥斂羽_胡沙錄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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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玄鳥斂羽(1 / 1)

平城的晨鐘撞碎霧靄時,陳五的甜燈在腰間暗了暗。鎏金鞍韉上的玄鳥紋被霜氣凝住,像隻斂翅待藏的倦鳥——正如他此刻裹在九章袞服裡的身軀,明明是新賜的河西大將軍朝服,卻比當年在姑臧城頭穿的皮甲還要沉重三分。

太極殿的銅門在身後合攏時,三十六根蟠龍柱上的燭火正將他的影子投在玉階上,碎成斑駁的片羽。陳五垂眼盯著靴底嵌著的魚符紋路,聽著讚禮官拖長的尾音在穹頂回蕩:"河西大將軍陳五,克複甜州七城,拓地千裡,賜玄鳥金符,食邑五千戶——"

殿中響起參差不齊的朝笏聲。陳五餘光掃過左側鮮卑勳貴隊列,見拓跋拔的狼頭腰帶扣正在燭火下泛著冷光,慕容拔袖口的柔然紅寶石墜子晃得刺眼。當他雙手接過金符時,右側漢臣班列裡崔浩的朝笏舉得格外低,眉峰微蹙,像在默數殿中暗藏的殺機。

"陛下,陳將軍的甜州軍中有半數胡騎,"拓跋拔突然出列,狼皮披風掃過玉階,"聽聞近日柔然使者曾混入甜市,與將軍麾下的阿史那部密談?"殿中頓時靜得能聽見銅漏滴水聲,陳五指尖摩挲著金符邊緣的缺口——那是與他胸口疤痕嚴絲合縫的形狀。

太武帝拓跋燾擱下玉圭,目光從輿圖上抬起:"拓跋大人是說,朕親封的河西大將軍通敵?"帝王聲音裡裹著塞北的霜,卻讓陳五注意到他按在禦案上的手指,正無意識地敲著玄鳥紋案幾——這是當年乳母教他的暗號,意味著"暫避鋒芒"。

"臣不敢。"拓跋拔抱拳,眼角餘光卻掃向陳五腰間的甜燈,"隻是軍中胡漢混雜,若有細作趁機..."他故意頓住,讓未說完的話在殿中蔓延成無形的網。慕容拔適時咳嗽一聲,袖中滑落半張羊皮紙,上麵用柔然文畫著箭頭指向甜州。

陳五忽然輕笑,笑聲驚起梁上棲鳥:"拓跋大人若擔心胡騎生亂,不如隨陳某去甜州看看?那些胡騎的妻兒,此刻正在漢人村落裡學紡布,他們的箭袋裡裝的不是狼牙箭,是漢匠打的鋤頭。"他轉身向太武帝拱手,"臣願將半年軍餉充作互市本金,若再有柔然細作混入,臣自剜雙眼謝罪。"

殿中響起倒吸冷氣的聲音。崔浩的朝笏終於抬起,目光中掠過讚許。太武帝卻突然擺手:"賞罰分明,乃為君道。"他抬手招來宦官,"賜陳將軍甜酒三壇,即日起暫居平城,整訓羽林衛。"帝王的視線掃過拓跋拔時,藏著不易察覺的冷意,"至於柔然細作一事,著廷尉寺徹查。"

朝會散時,斜陽已將太極殿的飛簷染成血色。陳五剛走到月華門,便聽見身後傳來皮靴碾雪的聲響,回頭見慕容拔帶著三個羽林衛逼近,狼首刀鞘在暮色中泛著青芒:"陳將軍好手段,拿軍餉做賭注?"

"慕容大人這是要討教兵法?"陳五按住甜燈,金砂在掌心發燙。左側羽林衛突然伸手,欲扯他的衣袖,卻見他手腕翻轉,甜燈的流蘇掃過對方脈門,那人頓時踉蹌半步。

"放肆!"慕容拔暴喝,手按刀柄,"在宮中動武,你眼裡還有王法?"他忽然壓低聲音,"彆以為傍上崔浩就能站穩腳跟,平城的天,還是鮮卑人的天。"

陳五看著他袖口的紅寶石墜子,忽然想起甜州百姓挖到的柔然箭簇——與慕容府庫房裡的樣式分毫不差。他鬆開按燈的手,忽然露出恭謹的笑:"慕容大人教訓得是,陳某初到平城,確該多向諸位大人請教。"說著後退半步,朝對方拱手,袖口垂下的陰影裡,指尖悄悄勾住了慕容拔的腰帶穗子。

暮色中的將軍府格外寂靜。陳五解下朝服,望著銅鏡裡胸口的魚符疤痕,想起崔浩曾說:"玄鳥顯翼則遭風折,斂羽藏鋒方得久安。"甜燈被他擱在案頭,金砂如凝血般暗紅,映著窗外漸漸亮起的燈火——那是拓跋拔的宅邸方向,無數火把聚成猙獰的狼首形狀。

戌初刻,陳五戴著鬥笠,從後巷的密道出府。積雪在靴底咯吱作響,他摸著牆根避開巡邏的羽林衛,直到看見那株老槐樹扭曲的枝椏,才抬手叩響崔府側門——三聲長,兩聲短,正是當年乳母教他的歸巢暗號。

崔浩的書房飄著鬆煙墨與藥香混合的氣息。老人正對著沙盤推演,見他進來,指節敲了敲甜州的位置:"今日朝堂,你不該硬接拓跋拔的話。"他轉身從暗格取出一卷羊皮地圖,上麵用朱砂標著平城十二處鮮卑貴族密道,"他們要的不是通敵罪,是逼你露爪。"

陳五盯著沙盤上代表自己的玄鳥旗,周圍被狼群旗團團圍住:"老師可知,慕容拔私運柔然箭簇?"他摸出從慕容拔腰帶扯下的紅寶石墜子,"甜州軍繳獲的箭簇,箭杆刻著同樣的狼首紋。"

崔浩接過墜子,鏡片後的瞳孔驟然收縮:"這是柔然左賢王的信物。"他忽然將地圖推到陳五麵前,"太武帝要北伐柔然,而拓跋拔等人卻在為虎作倀。他們怕你在甜州站穩腳跟,更怕你這胡漢混血的皇孫——"老人突然住口,目光掃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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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五按住老人的手,掌心的疤痕與地圖上的玄鳥圖騰重疊:"學生明白,他們容不得胡漢共榮的星火。可今日陛下將我留在平城,分明是要借我引出背後的網。"

崔浩忽然冷笑,從袖中取出封皺巴巴的密信:"今早收到的,來自宗正寺——當年景穆太子薨逝時,乳母抱走的皇孫,左足心有三顆朱砂痣。"他凝視著陳五的眼睛,"而拓跋拔的密探,此刻正在查你幼時乳母的下落。"

窗外傳來貓頭鷹的叫聲,三聲短,一聲長——有外敵接近。陳五手按刀柄,卻見崔浩搖頭:"是我安排的死士,引開拓跋家的暗樁。"老人走到書案前,寫下"自汙"二字,"明日酉時,去西市的胡姬酒肆。"

"自汙?"陳五皺眉,指尖劃過甜燈的流蘇,"若損了陛下親封的威名——"

"陛下要的是你活著,不是威名。"崔浩打斷他,"當年藺相如捧璧入秦,靠的不是玉碎,是讓秦王先露破綻。你且在酒肆中"醉酒"衝撞慕容拔,讓他們以為你沉不住氣,自然會露出更多尾巴。"他忽然從匣中取出片染血的布帛,"這是柔然細作的密信,明日你"醉酒"時,讓它"不小心"掉在現場。"

陳五接過布帛,見上麵用鮮卑文寫著"玄鳥符在陳五處",頓時明白崔浩的用意——借敵人的手,坐實他們栽贓的證據,再反將一軍。他忽然想起在甜州時,帶著胡漢百姓共修水渠的場景,那些笑聲與汗水,此刻都化作掌心的刺痛。

"記住,"崔浩低聲道,"你腰間的甜燈,是當年景穆太子送給乳母的信物,也是太武帝確認你身份的暗記。但若讓鮮卑勳貴知道你與景穆太子的關聯,他們定會提前動手。"老人指了指地圖上的漠南六鎮,"三日後,你的甜州軍會以"押送冬衣"為名進入平城,他們才是你最堅實的甲胄。"

亥時三刻,陳五告辭。雪不知何時停了,月光照著崔府後巷的青石板,像撒了把碎銀。他剛轉過街角,便聽見巷尾傳來衣袂破風之聲,三個黑影持彎刀撲來,麵罩上繡著小小的狼頭——正是拓跋拔的死士。

甜燈在腰間突然爆亮,金砂化作實質的光刃。陳五旋身避開首攻,刀柄重擊對方手腕,彎刀落地的瞬間,腳尖勾起積雪甩向對方眼睛。當第三個死士的刀刃抵住他咽喉時,他忽然笑了,指尖在對方手腕脈門一扣,那人頓時渾身僵硬。

"回去告訴拓跋拔,"陳五扯下對方的麵罩,"陳某的刀,隻斬柔然賊子,不殺同袍。"看著三人連滾帶爬地逃走,他摸了摸胸口的魚符疤痕——那裡還留著當年乳母嵌入時的灼痛,卻比此刻平城的人心更溫暖幾分。

次日酉時,西市胡姬酒肆飄著濃鬱的馬奶酒香。陳五故意鬆開領口,露出半片魚符疤痕,踉蹌著推開雕花木門,正撞見慕容拔與幾個鮮卑貴族圍坐,桌上擺著柔然的鹿皮酒袋。

"陳將軍這是..."慕容拔挑眉,手按狼首刀,眼中閃過得逞的光。

陳五搖晃著上前,甜燈的流蘇勾住桌角的酒壇,"砰"地摔碎在地:"慕容大人...可是在喝柔然的酒?"他忽然指著對方袖口的紅寶石墜子,"這墜子...我在柔然可汗的牙帳見過!"

酒肆裡頓時鴉雀無聲。慕容拔的臉驟變,正要發作,陳五忽然"不小心"撞翻燭台,火舌舔到他懷中的布帛,他慌忙去搶,卻讓布帛飄落在地。最近的鮮卑貴族撿起一看,頓時驚呼:"柔然細作的密信!"

"你血口噴人!"慕容拔怒吼,拔刀出鞘。陳五趁機倒地,甜燈的金砂在混亂中灑在狼首刀上,發出滋滋聲響——那是塗了藥粉的假象,卻讓眾人以為是"玄鳥符顯靈"。

混亂中,羽林衛破門而入。陳五被扶起身時,正看見崔浩的門生、禦史中丞張允匆匆趕來,目光在布帛上一掃,立刻沉聲道:"將相關人等一並帶回廷尉寺!"

當夜,陳五跪在太極殿外,聽著殿內傳來慕容拔的叫罵聲。甜燈不知何時被他握緊,金砂早已褪儘,隻剩冰涼的燈體。殿門打開時,太武帝的貼身宦官捧著聖旨出來,聲音裡帶著笑意:"陳將軍酒後失儀,著去職思過,甜燈暫由內府保管。"

接過聖旨的瞬間,陳五指尖觸到聖旨邊緣的三道折痕——這是安全的信號。他起身時,看見殿內崔浩正與太武帝低語,輿圖上甜州的位置被朱砂圈了又圈,忽然明白,這場自辱的戲碼,不過是讓真正的獵人露出槍口。

回到將軍府,陳破虜正在後堂擦拭甜州軍的狼首箭。陳五擺擺手,走到暗室取出乳母留下的檀木匣,看著匣底的"玄鳥歸巢日"刻字,忽然聽見牆外傳來三聲鷓鴣叫——是甜州軍到了。

他摸著胸口的疤痕,想起崔浩說的"斂羽"二字。平城的夜,從來不是隻有寒霜,還有藏在夜色裡的星火。當他吹滅燭火時,甜燈的位置空了,卻有更亮的光,在每個胡漢百姓的心裡,在塞北的草原上,在即將到來的北伐路上,靜靜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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