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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血刃均田(1 / 1)

陳五掀開車簾時,熱浪裹著槐花香撲進來,西市的茶棚裡飄著“均田令”的閒話——“普濟寺的八十畝田被充公了”“興國寺的小沙彌都扛著鋤頭下地了”“聽說白馬寺的曇曜法師連夜寫了《福田論》反駁呢”。

“大人,”李昭的聲音從車外傳來,刀鞘碰著車轅,“崔司徒讓人遞了信,說洛陽來的商隊看見曇曜的弟子在黑市買短刀。”他掀起車簾,刀疤在日頭下泛著暗紅,“末將讓護衛加了三倍,甜衛的暗樁也撒了半條街。”

陳五摸了摸腰間的甜燈,金砂散成“危”字。他望著車外掛著“均田司”燈籠的青瓦院,想起昨夜拓跋清替他擦玄鳥劍時說的話:“他們要的不是你的命,是均田令的命。”此刻門樓下的石獅子被曬得發燙,像蹲了兩隻隨時會撲過來的獸。

“走。”他理了理官服,“該去會會這些‘替天行道’的佛爺了。”

茶棚的銅壺“咕嘟”響了聲。陳五剛跨出車門,就聞見股怪味——不是茶香,是鬆油混著鐵鏽。他本能側身,支淬毒弩箭“噗”地釘在車門上,箭尾的紅綢還沾著金漆——是白馬寺法會用的香燭紅。

“護駕!”李昭的刀出鞘,帶翻了茶桌。陳五看見茶棚裡的三個茶客同時摸向腰間:左邊的攥著繩鏢,右邊的握著短刀,中間的和尚露出半截戒刀,袈裟下的肌肉鼓得像塊鐵。

“大人!”護衛老張撲過來,後背中了弩箭。陳五拽住他的胳膊往巷子裡跑,玄鳥劍挑開左邊的繩鏢,劍鋒擦過和尚的袈裟,露出裡麵的牛皮甲——不是出家人的素布,是殺手的護具。

“跑什麼!”和尚的戒刀砍來,刀麵刻著“南無降魔”,“你斷了我佛的財路,就該下地獄!”

陳五的劍格開戒刀,腕子震得發麻。他瞥見老張的箭傷在流血,血裡泛著黑——是見血封喉的毒。“老張,挺住!”他喊,“等下讓太醫院的劉醫正給你敷藥!”

老張的手攥住他的官服下擺,指甲摳進布料裡:“大人...末將的娘...在甜市...她種的沙棗...今年該甜了...”他的聲音越來越弱,“您替末將...嘗顆...”

戒刀的寒光再次劈來。陳五咬著牙揮劍,劍刃砍進和尚的肩窩。和尚慘叫著後退,短刀從袖中滑落——刀柄纏著金線,是白馬寺“香火鼎盛”的法物。李昭的刀追上去,砍斷了他的腿筋:“說!誰派你來的?”

和尚吐了口血沫:“我佛慈悲...渡你往生...”他突然咬住舌根,黑血從嘴角湧出,身子軟成團爛泥。

陳五蹲在老張身邊,替他合上眼。老張的手還攥著他的官服,指縫裡露出半截沙棗核——是甜市的沙棗,核上刻著“平安”二字。他想起上個月老張說“我娘說沙棗甜,日子就甜”,此刻沙棗核上的刻痕被血浸得發紅,像滴凝固的甜。

“收屍。”他聲音發啞,“把沙棗核帶給老張的娘,就說...就說他護著甜日子,走得值。”

李昭的刀在靴底蹭了蹭血:“末將讓人查了,這三個殺手的刀鞘裡都塞著白馬寺的度牒。曇曜那老禿驢,嘴上念著‘慈悲’,手裡攥著刀呢。”

陳五望著地上的血,甜燈在袖底燙得他發疼。金砂聚成“殺”字,又散成“守”字。他想起均田令頒布那日,巴圖的孫子鐵牛舉著新麥喊“甜”,此刻老張的血,不過是甜日子裡的第一滴苦。

“回府。”他說,“清兒該等急了。”

公主府的月洞門掛著銅鈴,風過時丁零作響。陳五掀簾進屋時,拓跋清正跪在佛龕前,手裡攥著串檀木念珠——那是她阿母留下的,此刻卻被她捏得哢哢響。

“清兒,”他輕聲說,“我沒事。”

拓跋清轉身,眼裡的淚在打轉:“方才李昭的親兵來報,說老張...我讓人煮了薑茶,在暖閣。”她摸出塊繡著玄鳥的帕子,替他擦臉上的血,“他們連護衛都殺,下回...下回會不會...”

“不會。”陳五握住她的手,“我有甜燈,有李昭,有你。”他指了指案頭的《均田策》,“他們殺得死老張,殺不死均田令;殺得死我,殺不死胡漢的甜日子。”

拓跋清的手按在他心口:“昨夜我翻了《魏書》,漢明帝時佛入中原,梁武帝時佛亂天下——佛寺占田,就是國蠹。你做的是對的,可...可我怕。”

陳五吻了吻她的額頭:“我也怕。怕老張的娘哭,怕鐵牛的麥沒人護,怕甜市的井沒人挖。可越怕,越得把均田令紮進土裡,紮得深了,就不怕他們拔了。”

夜來得早。陳五在暖閣看《均田司日報》時,聽見後園的竹影沙沙響。他摸出玄鳥劍,劍鞘撞在案角,發出清脆的響。

“大人!”院外傳來護衛的悶哼。

陳五衝出去,看見三個黑衣人正往暖閣摸,每人手裡握著淬毒短刀,刀身映著月光,泛著幽藍——是狼衛的淬毒法,可刀柄纏著佛珠,是白馬寺的“往生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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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兒!”他喊,“鎖門!”

黑衣人撲上來,短刀劃開他的衣袖。陳五的劍挑開左邊的刀,踢中中間人的膝蓋,右邊的刀卻刺進他的左肩。他悶哼著揮劍,劍鋒砍斷那人的手腕,斷手還攥著刀,掉在地上叮當作響。

“末將援——”李昭的聲音從院外傳來,帶著風聲。他的刀砍翻一個黑衣人,另一個卻趁機往暖閣衝。陳五撲過去,用身體撞開他,玄鳥劍紮進他的胸口。

“大人!”拓跋清的聲音從閣內傳來,“他懷裡有信!”

陳五扯出信箋,月光下的字跡歪歪扭扭:“陳五,你斷我佛福田,我斷你生路。七月十五,血祭均田。”落款是“曇曜門下護法”。

李昭的刀架在最後一個活口的脖子上:“說!曇曜給了你們什麼?”

活口吐著血笑:“我佛說...殺你者...往生極樂...”他的頭突然耷拉下來,嘴角滲出血沫——嘴裡含著毒囊。

陳五摸著左肩的傷,血透過中衣滲出來,在月光下像朵紅牡丹。他望著滿地的黑衣人,想起甜市的老張、西市的茶客、公主府的夜襲,突然明白:曇曜要的不是他的命,是要讓均田令的推行者人人自危,讓胡漢百姓不敢跟著他種甜日子。

“李昭,”他說,“明日讓甜衛的暗樁去白馬寺蹲守,查他們的香客、糧車、書信。崔浩的人不是在洛陽嗎?讓他們查查曇曜的弟子最近見了哪些江湖人。”

李昭點頭:“末將這就去。大人的傷...”

“劉醫正來過了,敷了金創藥。”陳五指了指暖閣,“清兒在熬參湯,你也喝一碗——往後的仗,還長著呢。”

拓跋清端著參湯出來,青瓷碗上騰著熱氣:“李將軍,喝了湯再走。”她望著滿地的血,聲音輕得像片雲,“他們越狠,越說明均田令紮到了他們的痛處。陳五,咱們得把根紮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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