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表的冷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陸海天的短信像片輕飄飄的枯葉落在心底。二十天前我隻留下隻言片語便帶著幾隻小的離開那本不屬於我的地方。此刻這行字帶著的些許溫度,反而讓我想起在變異狼群圍攻時,小思攥著匕首站在我身前發抖的模樣;想起天虎為擋下巨型沙蟲的毒刺,鱗片間滲出的藍紫色血液。這些滾燙的生死與共,遠比一句遲來的問候更真實。
指尖懸在屏幕上方許久,最終將消息標記為已讀。我翻身望向窗外,地下城的人造月光透過全息幕牆,在牆麵投下流動的光暈。蘇宅的院外不知道什麼在發出細微嗡鳴,混著遠處傳來的全息廣告機械女聲,織成一張溫柔的網。原來有些傷口會在跋涉中結痂,而有些人,注定要在風沙裡走散。
接下來的兩天,蘇宅成了隔絕末世的港灣。蘇伯母變著花樣端出人造肉菜肴,蘇伯父用紫砂壺泡著陳釀的米酒,茶水裡漂浮的枸杞紅得像燃燒的星火。小怡帶著小思和小雪參觀地下城的生態農場,全息投影的蝴蝶在轉基因作物間翩躚,水珠從立體種植架上墜落,在地麵彙成閃爍的光河。
天虎和閃電的傷口在納米敷料的作用下迅速愈合,它們懶洋洋地趴在二樓露台,看小雪用全息畫板給它們畫像。小思則纏著蘇伯父學習智能管家的編程,少年專注的側臉映著代碼的藍光。
休整後的第三天清晨,小怡開著她的bs大趙越野,載著我們駛向地下城西區。街道兩側的植物在晨光中舒展。車窗外掠過垂直農場的宣傳,畫麵裡的無土栽培蔬菜泛著鮮嫩的綠光。
“秦姨知道你回來高興壞了。\"小怡轉動方向盤,翡翠鐲子在晨光中折射出細碎的光,“她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抱上孫女孫子。”她語氣輕快,卻在側頭後與我對視時,目光裡藏著擔憂。我笑著點頭,指甲卻深深掐進掌心——曾經以為會和陸海天走向的未來,原來朋友們替我們實現。
羅強家已經不是我記憶裡的那棟租來的位置,經過這幾年的努力,如今他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一套大房子。推開門,蒸騰的香氣撲麵而來。秦姨係著碎花圍裙從廚房探出頭,白發比記憶中更多了些,卻還是第一時間踩著碎步朝我急急地走過來:\"瞧瞧這孩子,怎麼瘦成這樣!\"她的擁抱帶著熟悉的味道,讓我的鼻子微微泛酸。
楚潔也跟在後麵迎了上來,臉上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小雨姐你回來了。”
羅強一聲不吭地過來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回來了就好。”話音未落,裡屋傳來小孩的笑聲,陳亮牽著女兒從臥室出來,小姑娘已經快十歲了,漂亮的大眼睛帶著笑。
“樂樂,你還記得這是誰嗎?”趙琳從廚房端出銀耳羹,眼角笑出細紋。樂樂盯著我看了一會,突然撲了過來:“小雨姨,是小雨姨。”我摸著她的腦袋:“樂樂快長成大姑娘了。”
歡聲笑語中,門鈴突然響起。羅嬌穿著淡藍色的護士服站在門口,身旁的鄧奇捧著束全息玫瑰,花瓣在空氣中變換著彩虹色。“姐,你回來了!”羅嬌撲過來時,我注意到她胸前的工牌寫著“地下城醫療中心”:\"我和鄧奇的婚禮就在半個月後,你可不許再跑了!\"
鄧奇撓撓頭,把玫瑰切換成實體模式遞給我:“好久不見,詩雨姐。”玫瑰的刺輕輕紮進掌心,帶來真實的刺痛。
餐桌上很快擺滿了菜肴,餃子在蒸籠裡冒著熱氣,秦姨秘製的辣醬還是記憶中的味道。羅強打開全息投影,播放著這些年的生活片段:楚潔在生態農場培育新品種蔬菜,陳亮修複廢棄的太陽能基站,羅嬌在醫療中心接生新生命。畫麵裡每個人都帶著被歲月打磨過的從容,而我像是突然闖入的異鄉客。
樂樂已經和小雪成了好朋友,天虎和閃電還有小花也長成了龐然大物,樂樂第一見就喜歡得不得了的托尼和迪卡也成了樂樂最關注的,對豌豆沒有嫌棄,隻有好奇。這幾個小的圍成一桌,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你呢?”酒過三巡,羅強突然開口。眾人的目光聚焦過來時,小思往我碗裡夾了塊紅燒肉。
“在找新的生存方式。”我舉起米酒,琥珀色的液體搖晃著倒映出眾人的笑臉。窗外的人造月光變成了溫暖的橙紅色,像極了末世前真正的夕陽。
陸海天的消息早已沉入手機底層,如同被風沙掩埋的路標。而此刻圍坐在桌前的這些人,他們眼角的皺紋、鬢角的白發,還有碰杯時眼底的星光,才是荒漠中永不熄滅的燈塔。